傍晚时分,夕阳西斜。傅玉呈坐在工位上,对着窗外发怔。脑子里一空,就又回忆起在西餐厅里窝囊的自己。
以前他用“哥哥”和“男朋友”的双层身份逼陈妄和梁世诚断,那时的陈妄会委屈,会不甘,会反抗,却也乖乖偃旗息鼓。
现在的陈妄会斩钉截铁地说“断不了”,还要质问他“你用什么身份管我”。
他哪有什么身份,他不过是陈妄和梁世诚之间见不得光的第三人。而他即便是用“哥哥”的身份,也没道理限制一个成年人的社交。更何况,陈妄现在不一定认他。
所以那天他以加班的名义逃了。
他对陈妄暴露了自己的需求,又不敢对陈妄要求什么,简直糟糕透了。
手里拿着透明塑料尺把玩,他把直尺挡在眼睛和夕阳中间,夕阳的直径只有五毫米。夕阳是日子的倒影,但他和陈妄的时间还有很长,他可以慢慢挤进陈妄的心。
临近年关,禺山开启了深冬模式,空气里都沁着水,早上出门到公司的十来分钟里,傅玉呈的头发已经塌了。
在国外待久了,他竟有种“国内生存环境很恶劣”的想法,终于去提了一辆车,停进映月湾的地库。
电梯门口放着一个快递箱,傅玉呈蹲下看了一眼,收件人是陈妄。正常情况下,正常人已经把快递放回原位了,傅玉呈没有。
他今天下班早,陈妄也还没回家,十二层只有他一个人,他大大方方地往商品描述那一栏看去。
快递盒很轻,里面是陈妄网购的一管湿疹膏。
以前回南时陈妄就犯湿疹,现在还没好?
他看得过于专注,以至于没听到电梯下去又上来的运作声。电梯门“冷不丁”地开了,他就蹲在门口,被出来的人踢了一脚。
“嘶,谁啊!”傅玉呈扭过身,见到陈妄的时候,脸上的怒意都没来得及收。
也是,这还能有谁呢?映月湾的门禁和电梯都得刷卡,能上十二楼的只有本层的住户。
陈妄一动不动瞧着傅玉呈,脸上看不出任何歉意,实际上脑子里已经乱了。此生第一回踢了傅玉呈,那脚感有些熟悉。
他想起几年前在学校里走夜路,无意间踢到的大刺猬,又肉,又重,还扎腿。
“……对不起。”陈妄讷然道歉,“你蹲在这儿干嘛?不舒服吗?”
傅玉呈“腾”地站起来,一脚把快递盒踢出去老远:“哪个快递员把这玩意扔电梯门口了,给我绊倒了赔得起嘛。”
原来是绊倒了。
陈妄憋着笑,哄道:“别生气,我替他给你赔个不是。”他去楼梯口把快递盒捡回来,“您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投诉他。”
傅玉呈尴尬得很,不依不饶的:“映月湾的物业怎么回事,楼道这么滑,也不勤快点拖地。”
“还真是,我明天就打电话催他们过来。”陈妄顺毛摸驴,打了个岔,赶紧翻篇了,“你今天这么早就下班啦?”
“哪能天天加班啊。”傅玉呈平息了点,往陈妄手里瞥,“你晚上吃什么饭?我帮帮你?”
想蹭饭就直说呗。
陈妄不想点炮仗,抬了抬手里的食材:“打算做青椒虾滑和可乐鸡翅。菜式有点复杂,你能帮我就太好了。”
“嗯。”傅玉呈冷着脸接过食材,“你开门吧。”
家里就一条围裙,系在了陈妄身上。
傅玉呈回家换了一套家居服过来,挽起袖子,戴上一次性手套,按陈妄说的比例调好佐料,倒进鸡翅里,抓拌均匀。
厨房是“U”型设计,傅玉呈拌好鸡翅,正要回头领下一道任务,眼睛一下粘在陈妄身上了。
陈妄穿一件淡粉色毛衫,配一条米白休闲裤,脚上趿一双四季拖鞋,套着白袜的脚后跟在裤脚下面忽隐忽现。
黑色围裙带在后背打了个交叉系在腰间,毛衫软糯,被硬质绑带勾勒出明显的腰线,毛衫下摆又带出一个饱满的弧度来。
傅玉呈看得口干舌燥。有这样的一个人儿在,哪里都能当“家”。
吃完饭收好碗筷,陈妄站在玄关拆快递。
傅玉呈没走,赖在沙发上看电视——说是看电视,眼睛都追着陈妄跑。
陈妄拿着药膏,却不拆外包装,要放进电视柜下面的医药箱。傅玉呈赶紧问出口:“湿疹又犯了?”
陈妄一顿,又把药膏拿出来了,坐到沙发上:“回南时还会痒。”
傅玉呈淡道:“哪天再去看看吧,别留下病根了。”
“知道了。”陈妄跟着看了会儿电视剧,把药膏递给傅玉呈,“能帮我抹抹后背吗?”
傅玉呈喉结滚了滚,说:“行啊。”
“那我去洗澡。”陈妄带着睡衣进了浴室。
他撒谎了。
跟卢自心在北方生活四年多,被老头子喂了一年半的汤药,别说湿疹了,就连他的肝火脾虚都调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