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免了上头时的口不择言,可也让她的情绪落不到实地,以至于这人现在就躺在和她一车之隔的床上了,她倒近乡情怯了。
再咽下两口水,桌上有几颗橘子,没条件让她挑剔,拨开皮,一瓣瓣往嘴里喂,酸汁水在口腔里打转,她一时半会儿没能吞下去,举着明明闻起来挺香的橘子,皱眉想难怪放这儿摆着都没人吃。
念头出现这一刻,身前蹲过来一个人,乌妤余光被黑影抓走,意识到是谁后,转过头来往下看。
他半蹲着,拿开拖鞋,握着她的脚腕,拧开瓶盖冲洗沙子,水少,沙子沾水就容易黏着。
乌妤的小腿在他手里,冲到一半,淋他鞋上一些水,他换了个姿势,起来坐她旁边,向前躬身继续抹沙子。
侧着脸,乌妤又往嘴里放了块橘子,酸得抽了口气。
宗崎听到动静朝她看,手上没停,刮过她脚心那一瞬,乌妤险些控制不住地踹过去。
胳膊上挨了一巴掌,小动作收敛好,他专心淋水,乌妤往他嘴里塞了瓣橘子,宗崎吃完咽下没半点反应,悬在空中的手腕力道就有些浮,在想两瓶水怎么还真能给沙子冲干净。
穿上拖鞋,乌妤躲他的手,避之不及的模样,奇怪的是她现在不能靠近宗崎,他靠近一厘米她都觉得痒,但落不下面子笑,给了宗崎她还在烦他的错觉。
窄长的椅子并不稳固,经不住两个成年人晃动,宗崎原地笑一声,嫌她假洁癖,把她喝剩下的半瓶水往手上淋。
一来二去娴熟得很,但乌妤不乐意,抬脚踹他腿上,裤子上立刻留下被洇湿的一块水痕。
宗崎撂来一眼,睡了三小时,精神气回来小半,也有心和她掰扯了:“想听什么,问吧。”
“全部。”乌妤再开口,眉梢一挑:“和里头那个对好口供了?”
口供这词显得他做错什么事了一样,宗崎手背扬过去撞她指头上,让她别拎不清目前这状况。
乌妤脸上表情一下就变了,转过身,继续剥橘子,好好橘子皮像被狗啃了一样。
宗崎身上砸落了好几块,一声笑音,“没口供,也没对,我说了你要不信那我没办法,我这二十来天在外面跑挺多地方的,听完回去我俩单纯睡个觉行么?”
“先说你几天给我甩脸色的事儿吧,李岳珩不让你来是对的,我在国外没有心力来接你。”胸口砸过来一块橘子皮,宗崎看她脸色,实话说完,补充一句:“你那早上给我打电话,眼睛都睁不开,我忙正事,你不乐意看,你来了,我想腾也腾不出时间,还容易让你被拍到。”
“我还少见你喝酒了?”提到正事两字,乌妤立刻反问回去,见宗崎笑,一副她对他怎么还了如指掌的得瑟劲儿,哼一声:“继续。”
“陈北骁不是什么好人,我出去第二个礼拜天,也是你那期‘淮巷’被拿掉的前后几天,我摸到他没藏好的尾巴。”宗崎不和她贫的时候表情就特别正经,他接着又甩过来的指头大的橘子皮,团在手心,续上:“你见过他妈对不对?孟愫,这个名。”
乌妤嗯一声,指背撑脸听。
“陈北骁他妈,跟他爹在美国的时候已经闹了六七年要离婚了,但坐到了陈崇鸣这位子,这婚姻就是公司股票的门面。没有,那没事,招牌简陋就简陋点儿吧,他人有真材实料的话,多的是客户上门,但他们偏偏有这层关系在了,那这婚姻就不是他们两人说离
就能离得了的。”
“别不耐烦,脸上表情给我收回去。”宗崎手肘抵着膝,手掌自然下垂,摸到根烟点上,只闻气味,朝她看,“离婚这事他们藏的紧,我去哈佛附近,跟着陈北骁那群狐朋狗友拉了半月局,才勉强碰到这点。”
“什么局?”乌妤好奇。
“跟他们就是喝酒。”宗崎笑嘻嘻地回,见她有反应了,过去“啵”一声亲她侧脸上。
在她脾气前坐回来,宗崎侧着身防她甩巴掌过来,将快掉落的烟灰摁桌上烟灰缸里。
继续讲:“孟愫能稳坐陈崇鸣原配老婆位置二十多年,看着温柔,但这人不好惹,年轻时能手撕一心爬床的小秘,如今修炼上来了,也能刮走陈崇鸣半壁江山。六七年前吧,在她现陈崇鸣真下定决心和她谈离婚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在慢慢为自己后半生铺路,得不到陈崇鸣一辈子的忠诚,那她只能铆足劲给自己攒本钱。”
“这种情况,我见到挺多的。”乌妤回忆过往遇见的案子,但普通人家比不上陈崇鸣这么有钱,离婚吵架都是摔打家中东西,脾气宣泄放头位。
既没法冷静下来思考究竟是哪些鸡毛蒜皮的事造成这样的后果,平常人也难以在同床共枕二十多年后还舍得下脸面愿意和老公撕破脸,再者,还有孩子呢。
“嗯,所以我挺服她。”宗崎淡然应一声,瞧见乌妤眼底骤然兴奋起来的亮,一巴掌拍她腿上,“她是她,别乱代入。”
“行行行,你讲。”乌妤不耐烦。
“寒假去祠堂那天记得吗?”宗崎一句话给她注意力拉回来,“门外见到的林肯,里面就是他们两夫妻,陈崇鸣陪孟愫回来祭祖,投了这几年他手上所有的流动资金,建度假村也是孟愫提的,他答应了,不沾染分毫,只留给孟愫。”
“离婚也没法让栖沂的人嘲她半句?还得供着她喊财神呢?”乌妤脸上现在全写着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酷的女人。
“那得让你失望了,这路的确是她给自己铺的,招也漂亮,但你是不是忘了?陈崇鸣以前追过你妈?”宗崎笑一声,心满意足地看乌妤变了脸色。
“你别吓我,他们离婚是因为我妈?”乌妤脱口。
这回换宗崎占高位了,钓着乌妤,嘴里慢悠悠咬破爆珠,欠嗖极了,指间夹着的半截烟再掸一次烟灰,唇边漫着笑。
乌妤起身站着,重复了三遍不可能,但又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踢他,“快点讲,我说你这混蛋今天来我房车上怎么那么自信半点不心虚,在这儿等我呢吧?”
宗崎啧一声,没躲。
“我跟我妈长那么像,明眼人一眼就能认出来,庙会那天她岂不是想吃了我?她还帮我哄孩子!”乌妤越想越浮躁。
宗崎这回有了动作,伸手拍了拍她胳膊,“行了别脑补了,他们离婚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也许二十年前他们就没有在外人面前表现得那么伉俪情深,隔着辈呢,用不着操心他们。”
“我这是操心吗?我这是被吓到了好吗?我妈不是在找乌凛?怎么会跟陈崇鸣扯上关系?”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宗崎吸口气叹出来,怎么给她讲他这没上门呢就扯她妈的事儿,转头她一句漏出去,吃亏的不还是他?
“这些先放一边。”宗崎顺她的背,说:“上回不是烦我跟陈北骁打拳没告诉你么?这事儿真就是当时上头了,他这鬼脑袋给我下套,签了份协议,挺糙的,没时间细化,当场找律师上来拟的一份。”
“就你告诉我,你和他短暂达成约定的那晚?”乌妤坐下来,问道。
“嗯。”这事不能细想,一往深处琢磨,宗崎就会想起自己脑回路被那人牵着走的蠢样,他睨了一眼乌妤,看样子是没察觉到,就接着道:“‘淮巷’被拿掉的节目,是李岳珩触了谢勤的底线。”
“你们副台长。”她这脑袋是真不往里面装事,宗崎补充一句。
乌妤面色自然地点头,朝他嘴里塞了瓣酸橘子。
嘴里多了她喂过来的东西,宗崎下意识一咬,话酸到卡住,下一瞬,舌尖勾着橘瓣,扣住她的后颈递回去酸涩苦的汁液,乌妤手忙脚乱地推他。
“咔”一声椅子晃。
乌妤不敢动,宗崎也松了嘴,唇碾得泛红,不在意地舔了舔唇上的水亮,“陈北骁身后的腾万也投资了你们台,所以谢勤不能把饭碗往外丢,再加上今央上头内部变动挺大的,那李岳珩就只能听话,拿掉这期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