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燃发着抖,愣愣看着自己的手,他不敢肯定,还想今晚买个蛋糕给宋汝瓷,好好问一问,庆祝这件事的:“他养得好一点了,他这些天的身体好不容易好一点了,他昨天又摸了摸吉他,我出门前,他……”
砰的一声。
祝燃后脑重重撞在车窗上。
徐祉安掐着他的喉咙,瞳孔里的阴冷煞气几乎能杀人。
祝燃完全不挣扎,视线还是散的,木然回想一切可能被自己忽略的细节,直到极度缺氧的身体抽动痉挛,徐祉安才松开手,把人扔在副驾。
车咆哮着冲出去。
他们找地方换了车,分头找,又尽量把能铺开的人全都铺开。
所有可能的地方。
徐祉安的别墅,宋汝瓷的旧出租屋,学校,会所,那座桥,还有当初办livehouse的酒吧、野场舞台,宋汝瓷曾经打工的所有地方。
……都没有。
没有。
只找到了一点痕迹,照相馆,宋汝瓷去过照相馆。
借了身学士服,照了照片。
因为是很好看的年轻人,照不出完美的照片就很可惜,老板很热情,鼓励他面对镜头,还主动帮他录了一段VCR:“再试一次,能笑一笑吗?”
镜头下的宋汝瓷很温和,很安静,眼睛微微弯着。
和在祝燃家时仿佛没什么区别。
就好像听了那通电话也并没击垮他……徐祉安调出了电话录音,宋汝瓷的话很少,只说了“我知道”和“谢谢”。
宋汝瓷知道什么?
知道什么??
徐祉安盯着祝燃,半晌低头,盯着VCR,宋汝瓷几次被老板鼓励着再高兴点、开心点,却反而连眼睛里的光泽也慢慢变得迷茫。
宋汝瓷一个人站在强光下。
眼睛的颜色变得更浅。
他抬起手,隔着肋骨轻轻按了下心脏。
“对不……起。”宋汝瓷慢慢地说,咬字有些吃力,他在失聪后就变得更不常说话,但这是第一次,仿佛忽然间忘了要怎么开口。
他显得有点困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又试着弯了两下眼睛,不得其法,淡白的唇角抿起就坠落。
宋汝瓷像是在和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悄悄交流。
很隐蔽,只有很熟悉他的人才会发现他不是在出神,断断续续地,能勉强辨认出手指在写的字:我很好、不要紧、没有不高兴,遗照不笑也……
遗照不笑,也没关系……吧?
宋汝瓷和看不见的东西讨论。
宋汝瓷想好了,他赶不上真正的毕业典礼了,大概会得到一张稍微有些晚到的毕业证。
宋汝瓷决定拍一张严肃、认真、帅气的遗照。
穿着学士服的年轻人,坐在照相机前,有点拘谨又坐得很直,没有笑,瞳光温和安静,然后怔了下。
怔了下。
除了摄影师和当事人,有第三人走进镜头,没有停留,走到宋汝瓷面前。
浅色眼瞳里的光泽晃了晃。
那是种很难描述的感受,仿佛连当事人自己都不明了、不清楚、始终没有任何觉察,只是被好好捧起的下一刻,恍惚里仿佛有声细微到极点的脆响。
温润釉面下毫无预兆透出潜伏已久的裂痕。
“褚宴。”宋汝瓷茫然地说,“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