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ass……博士。
塞恩几乎用不着思考,就能对着这样一个幼稚的问题给出相当多的答案:显而易见,这是个邪恶到头的坏博士,发明了一大堆药水,做了一大堆改造人。
当然一定也是“摩伊拉”的背后主使者。
当初的塞恩哥哥,在简易庇护所里这么教那群一个叼着一个尾巴、乖乖抱着团成一团的变异种幼崽躲起来。
躲好。
不要被发现,不要出声,会被捉到。
谁都不许出去,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反派就是摩伊拉的Glass博士,丧心病狂坏到不行,到处抓小孩当实验体。
坏博士会把他们全都捉走。
“是给我们草莓营养膏的坏博士吗?”
一群小幼崽叽叽喳喳问:“是发明超级无敌厉害止痛针的坏博士吗?”
“是闻起来香香甜甜,像奶油小蛋糕的坏博士吗?”
“是用投影仪给我们悄悄在高塔上放电影的坏博士吗?”
“我今天长高了,掉了两片闪光鳞!想送给博士当礼物!塞恩哥哥,你能不能把坏博士叼回来摸摸我的尾巴……”
他一尾巴一个揍到老实。
塞恩那时候也不过是个很低级的流浪变异种,一条没什么人会多看一眼的白变蝰蛇——白变基因就是最大的危险,几乎无法隐藏,没有组织会接纳他。
于是他去骗吃的,去偷一些药,那个可恨的博士倒是也发明了一些好药。末世早期的科技组织,有不少还挣扎着维持,摩伊拉的止痛针和安抚剂是最好用的。
即刻起效,没有半点副作用。
甚至都不影响变异种幼崽长个子。
还有高塔旁边的废料池,也会相当浪费地定期丢弃一些包装都没拆的草莓牛奶营养膏。
小崽子们很喜欢草莓牛奶营养膏,每次都抢着吃,吃饱了还不肯消停,非要听邪恶Glass博士抓小孩的故事。
故事总要有个结局吧,他编不出什么正义使者,急着催这些小崽子去睡觉,想着明天要再去问问能不能给幼崽拿到地下城合法准入证,随口说博士被猎人打倒了……
然后那天。
那天好像是旧世界的什么节日。
他捡到了一大堆五花八门的全新营养膏,什么可乐味的、蜂蜜烤鸡味的、棉花糖味的,腹诽着那个愚蠢的Glass博士整天往外丢这么好吃的东西,推开门。
他看见,整整齐齐的。
整整齐齐的、挂在架子上的幼崽,渗血的蛇瞳扭曲空气看到之前发生的画面,一群醉醺醺打着饱嗝的猎人,得意洋洋地炫耀着“这些小崽子都不知道怕枪”。
……合金利爪猝然卡进蛇鳞缝隙。
很深,毫不客气。
陵拾在紧张,很明显,变异种特有的精神力已经压制到极限。
浓稠到近乎凝固的冰雪和硫磺硝石气息之下,是仿佛岩石板块剧烈挤压的、令人牙酸的闷响。
巨蛇却仿佛不知道疼似的,幽绿蛇瞳凝注着被自己卷住的——卷住的、小猫。
鲜明的柔软感触让这个词先于一切挤进脑海,那一点奶油尖儿似的耳朵,奇异驱散了那些淹没理智的混沌憎恨。
毛绒绒,暖洋洋的小猫味道。
那种浑浑噩噩、麻痹自我一般的盲目憎恨之下,有什么在碎裂,渗出从不敢直视的鲜血淋漓的真相。
“……没有。”
塞恩低声承认:“没有,错了,我说错了,小猫,你不要听乱七八糟的蠢话。”
“外面有很多坏人,到处都是坏人,拿枪对着你的是坏人。”
“Glass博士不是坏人。”
“不是。”
“他做了厉害的止痛针,没有副作用的镇静剂和安抚剂,每天都往外丢营养膏,他还……”
还不太会玩石头剪子布。
低频率的蛇嘶蔓延,殷红蛇信颤动,抹去错误的、不该存在的记忆。
高度紧张的巨狼喉咙里溢出极具威胁的低吼,穿着作战服的人影迸射袭近,扼住他的喉咙,劈手夺下软倒的博士。
“小蛋糕。”陵拾收回几乎要杀蛇的冰冷视线,低头轻声问,“醒醒,哪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