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多的独眼盯着他:“当初你带进来那条蛇,毒杀了一整个猎人窝点——我当然不是说那群畜生不该死。”
“可你要知道,那场混乱害得地下城义警到处严查,我的人也被抓了不少。”
“我当初就劝过你,让你阻止你的朋友,我会给他一个公道。可你没能拦住他,让他凭着愤怒冲动行事,把一切都搅得乱七八糟……”
“维克多!”陵拾眉头皱紧,“你让他怎么冷静?那么多孩子!都被他们——”
“那是你的事。”前任维京海盗的独眼眯了眯,强行打断这些话,“地下城不是过去了,陵拾,仇恨不重要,什么都不重要。”
“这里不是世界,甚至不是海洋。”
“我们只不过是个飘在海上的罐头。”
“狭小的、必须按照秩序排好不准乱来的,一点错都不能出的可怜沙丁鱼罐头……”
所有身在地下城的人,只要还想继续生存下去,就只有维护秩序这一个选择。
即使是暗势力。
那个微妙的摇摇欲坠的平衡,脆弱,危险,不容打破。
变异种杀害人类,和人类处决人类,性质完全不同,会引发的动荡也天差地别。维克多对陵拾这种温和派变异种的态度不错,不代表他就能容忍一切。
气氛就这么僵到令人不安。
冰冷的机械义眼对上深橙色的兽瞳,理性,权衡利弊,愤怒,感同身受——无数压力被塞进一个罐头里,横冲直撞,无处逃脱,还在不停地捶打,挤压,直到。
……直到小猫睡好了觉。
狼耳朵动弹了下。
陵拾瞬间甩掉碍事的破酒馆老板,三两步回到柜台后面,小猫店主刚刚睡醒,身上睡得热乎乎,在揉眼睛。
耳朵还在迷迷糊糊地尝试着竖起来。
被狼王整个抱起,眼睛就笑了,干净澄透的琥珀蜜色漾开一圈圈涟漪……小尖牙。
没人会错过小猫的小尖牙,被抱着轻声说话,小尖牙在淡色的唇边若隐若现,雷神保佑,维京海盗那五只历经战火一口两个血窟窿的猫可不是这个画风。
前任维京海盗蹑手蹑脚潜伏在窗口外,揣着三十根火腿肠,本来就亟待维修的机械义眼冒着烟。
起床不成功。
主要责任在陵拾。
这么温声细语地哄像什么话,完全是放纵,是娇惯,是无视营业额的溺爱,养小猫难道不是为了抓老鼠的吗?
这样软绵绵的猫怎么可能捉得到老鼠?
前维京海盗按着心脏嫌弃,在维克多的眼里,猫也是财产的一部分,财产就必须创造新的价值,否则留下有什么意义,还不如丢掉……
半睡半醒的小猫店主卷着尾巴,脑袋摇摇晃晃,栽回狼毛里。
维克多:“。”
小猫在软和的狼毛里拱了拱,又被抚着脊背,融化成奶油小蛋糕。
精明冷酷的维克多:“……”
于是,接下来的足足十几分钟。
一个骁勇冷酷、杀敌无数的前海盗,拎着一个毫无用处的马桶搋子,鬼鬼祟祟半蹲在人家商店橱窗外面。
看小猫。
很干扰附近居民的正常生活和义警的正常工作。
但也没什么人敢说,毕竟地下城的暗势力其实也人尽皆知,这几乎是地下城官方之外正大光明的副秩序——生存面前,一切都能联合。
官方不适合公开做的事,暗势力来做,官方不干涉的活动,暗势力来管。
一切为了平稳。
偶尔有家长压低声音,吓唬自己家的小孩:“看见了吗?那就是‘杀人如麻的维克多’,快走,不准再闹脾气了,不听话半夜就会被抓去卖掉……”
……这些话海盗听多了,根本毫不在乎,甚至相当凶狠的瞪圆了灰蒙蒙的破烂机械义眼,吓的小孩子哇的一声大哭出来,被家长连拉带拽的薅走了。
维克多嗤了一声,又把注意力放回窗户里面,还想再看看困到打卷的小猫尾巴、蔫蔫竖不起来的小猫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