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情况都查清楚,来龙去脉,一个不落下。”经理保证。
“你这里,帮工的外国人多吗?”沈世良问道。
“有一些,七八十来号是有的。”经理惶恐,“大少爷,您问这个干嘛呀?”
“哦。”经理一拍脑门,“大少爷,这里面还真有漂亮的,白俄的,欧巴罗的,……”
“闭嘴!”沈世良问道:“有新来的,年轻男人吗?”
“啊?”经理脑子不转了,沈世良脑子是被驴踢了吗?怎么改喜欢男人了?
受刺激了!前段时间有报纸说沈家两个少爷抢一个女人,大少爷今日如此关心三少爷,必然来者不善。
经理心里打鼓,刚才得一笔横财仿佛也不是那么香了,讨好了大少爷就要得罪三少爷,这两个都是阎王不是?
沈世良一脚把经理踢倒在地上,这经理立刻就一骨碌滚了起来,嘴里喊着,“大少爷,小的说错什么了?您说,小的自己打,不劳您动手。”
说罢,经理就左右开弓,把自己噼里啪啦打起来。
沈世良不耐烦,“滚!”
经理屁滚尿流,正要结束这一劫,沈世良又道,“回来!”
经理束手站着,“大少爷,您吩咐。”
“最近有没有单身女士入住?”沈世良问道。
“大少爷,单身女士不少,您知道,民国了,现在讲妇女解放,各种原因跑出来的女人不在少数。”经理又道,“八大胡同的姑娘,长期在这里住的也不少,还有一些女学生,流莺,被包养的,各种各样的。”
沈世良心烦,“走吧。”
沈世良决定守株待兔,只要知道她在这里,自己心就安稳了,以宜棠的性格,她不会做冒险之事,她应该在等连泽锦津兄妹。
沈家生了什么?
沈世良叫来小象,嘀咕几句,自己走了。
鬼使神差,沈世良到了o,房间号是沈世元的生日。
侍应生乖乖打开房门,门轴出幽咽叹息,沈世良的皮鞋碾过波斯地毯上不显眼的红酒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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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已经被收拾过了,宜棠也来过,沈世良一眼看见梳妆桌上摆放的饰,在武威时假借客居主人送的玉簪,还有一只珠钗,想来是沈世元送的。
她都留下了。
沈世良摩挲玉簪,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广州雨季,叶片宽大肥绿,花挂着露珠滚落。
沈世良把玉簪放进自己口袋里,那是他假借他人之名送的,当时他好羡慕沈世元,可以名正言顺有宜棠相伴。
如今看来这个傻小子,已经功亏一篑,再想翻身,那就难了。当然,自己恐怕只有做梦的份了。
宜棠的心,只敞开给自己。
广州的三月,春雨绵绵,花香又绵密又黏腻,孤儿院的草坪上,长满蒲公英,各个顶着白色的雪球,宜棠摘下一朵,不等她张口吹气,蒲公英细碎轻柔的的花羽已经随风散去,宜棠那时年幼,不知它们离开的时候是不舍还是向往,总之飘飘荡荡,四处散去。
现在宜棠明白,若是心有远方,定要鼓足了劲。
她不想成为命运的俘虏,她也不想沈世元为她为难,前方传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坏,她知道沈世元总有方法解决。
沈家自日本人获得了徐州煤矿的开采权的消息见报,便进入舆论的漩涡,沈一章被困其中。
暮色将沈宅朱门上的匾额染成血色,沈世良左思右想,没有归家,住在外面,便宜行事。
沈一章枯坐沙上,手里的茶杯似乎有千斤重。
管家缩在博古架阴影里,眼看着汝窑天青釉瓶映出街口晃动的火把,火星随风卷入庭院,点燃了园中植物。
火光四起,下人们战战兢兢扑火。
祠堂祖宗牌位前的长明灯因煤油断供而熄灭,沈一章摸黑跪在蒲团上。
檀香灰落在《沈氏家训》的“忠义传家”四字上,他突然剧烈咳嗽,血沫喷溅,这一刻他不曾想过,民意汹涌,究竟是他沈一章值得这样被唾骂,还是他应该这样被放弃?
沈一章反复电话,总统府只说不方便,他又提笔致信,墨迹被茶水泡涨,像只溺毙的蜘蛛。
沈世良回到招商局衙门,门也未能进去,传话的说上头让他去避避风头,免得殃及池鱼。
沈世良站在招商局顶楼,他解开领口纽扣,让暴雨浇透衬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