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晨光透过雕花木格窗斜斜洒在青石砖上,宜棠手中绣着并蒂莲的绢帕忽地落在青瓷茶盏边。
锦津自知失言,抓住宜棠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肌肤:“棠儿,对不起。”
话音未落,窗外的海棠叶簌簌作响,惊起几只灰雀扑棱棱掠过檐角。
宜棠心宽,摇摇头表示没事,又示意沈世元,“你进去吧。”
沈世元依言进去,锦津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游移,忽然笑出声,腕间玉镯撞在檀木桌沿,出清脆的响:“你们倒像那戏文里相敬如宾的老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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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棠耳尖瞬间染上石榴籽般的红,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青瓷盏上的冰裂纹,“说你的事情。”
“我讲完了。”锦津道,“半是欢喜半是愁,反正,能跟在世良身边,我很知足,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姑父同意吗?”
“我爹?”锦津笑起来,“他拿什么与沈世良讨价还价,何况我又是特别想嫁,如果沈世良不愿意娶我,我爹跟我就是闹破大天也没有用。”
“锦津……”宜棠语塞。
“你啊,不要为我不值,这就是我选的路,我觉得很好,披荆斩棘,总算见到曙光。”
“沈世良真的会答应吗?”宜棠问道。
“宜棠。”锦津吞吞吐吐起来,“你帮我跟他说,好不好,我也怕他不答应。”
“你是被心儿刺激的?”宜棠总算明白。
“算吧。”锦津道,“也是被你刺激的,不过宜棠,你是你,那个贱人是那个贱人,她不能跟你比,反正事情总要有个契机,我讨厌那个贱人,反正我要去,你就说,你去不去跟沈世良说。”
宜棠不忍心锦津一而再再而三被打击,她也觉得,如果锦津有心向学,也许是摆脱当前困境的一种方式吧。
宜棠点点头,同意和宜棠一起去找沈世良。
待穿过三道月洞门往沈世良院子去时,锦津攥着宜棠袖口的手沁出薄汗。路过西跨院的海棠树,风吹下花瓣啪嗒砸在青砖上,惊得她浑身一颤。
锦津甚是忐忑,一路上,紧张不安搓着手,无处安放。
“宜棠,你看我头乱不乱?”
宜棠说不乱,锦津不信,“你平日最简单的一个人,梳妆打扮你也不会,问你也没有用。”
宜棠无语,“那你还问我?”
“只有你在啊。”
两个姑娘打打闹闹走到沈世良院子里,下人们见是大小姐和表小姐,都知趣退下了,沈世良的房门虚掩着,宜棠正要让人通传,锦津手快,一把便把门推开了。
一屋子的酒味,浓得散不开,和着一屋子的烟味,浓得化不开。
沈世良横卧在波斯地毯上,鸦青西装皱得像腌菜,衣襟散乱,露出突出的锁骨,对比宜棠第一次见到沈世良,他瘦了很多。
锦津的绣鞋尖踢到个空酒瓶,骨碌碌滚到博古架下,惊醒了酣醉的人。他抬手挡光的瞬间,袖口沾染的胭脂刺痛了锦津的眼睛——那是心儿最爱的玫瑰色。
沈世良似乎还未清醒,他又倒头睡过去。
锦津眼泪涌上双眸,宜棠以为她心疼沈世良,连忙宽慰,“男人拿烟酒作贱自己身体,他们自己不爱惜,你着什么急?”
锦津眼泪滴落下来,“棠儿,昨日罗心去找我,也是这个味儿,你说他俩昨晚是不是在一起?”
锦津又小声嘀咕道:“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做背德乱伦之事?突然不娶我,突然罗心要去上学。”锦津越想越觉得是沈世良被罗心拿住了把柄,她急切地拉住宜棠,“棠儿,罗心太可恶了,她要挟沈世良。”
宜棠吓了一跳,劝道:“别瞎想,沈世良岂是她可以威胁的。”
锦津认定了这个事实,不管不顾,冲上前拼命摇沈世良,“世良,世良,我不怪你,都是罗心那个贱人,我不会介意,你不要被她要挟。”
沈世良终于从宿醉中醒来,头疼欲裂,被人摇得乱七八糟,正欲火,见是锦津,连忙压住脾气,温言道:“锦津,你说什么?”
沈世良感受宜棠的存在,瞬间清醒过来,他胡子拉碴,这般模样无脸见人,从地上爬起来,有些讪讪,“锦津,宜棠,你们找我?让我洗把脸。”
沈世良挣脱锦津,就要去盥洗室,锦津不肯放手,心一横,从后腰抱住沈世良,“世良,无论你和罗心生了什么,你不要怕她,也不要怕我爹,我不会介意。”
锦津从沈世良西装胸口的口袋褶子里捡出一颗珍珠,丢在地上,“世良,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