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景和当晚是怎么回去的,他自己也不清楚。
意识回笼的时候,他已经自己坐在篝火旁,身边只有守夜的士兵。
他眼眶隐隐发烫,便仰起头来,望着天上那一轮明月。
府中的月亮有那么大吗?宁景和恍惚地想,又想起池柳跪在月下的模样。
那时他身在房中,宋惜芷嬉笑着与他玩闹,他却在空隙里瞥见门外孤单落寞的身影。
心疼一瞬间漫上来,随后又被他强行压住。
不过是跪上一跪,那时他濒临死亡,她不是一样无动于衷?
他如此想着,迫使自己移开视线去看宋惜芷,与她柔情蜜意。
如今他才知道自己当时是多么愚蠢,救命恩人与心上人分明自始至终都是一人,他却心安理得地负了她那么久。
这时,一个士兵忽然急急忙忙地跑来,向守夜的人说了什么。
宁景和看着对方面色一喜,跑向了池柳的营帐。
没一会儿,池柳边往身上披斗篷边急匆匆地走了出来,神色紧张又激动。
宁景和连忙拉住一人,问是何事。
“我们在树林里发现了池将军的踪迹!”
来不及多想,宁景和连忙跟上大部队一起前往。
士兵们分散开来,一声声呼唤响起,池柳急切地冲在最前面,宁景和放心不下,悄悄跟在她身后。
池柳寻了许久依然未见人影,颓然地低下头,却忽然发觉脚边的草叶被割断了。
而且,这是一味止血的草药。
她眼睛亮了起来,循着被割过的草一路找去,最后在树林最深处发现了一个被遮挡起的山洞。
几点血迹干涸在洞口,池柳小心地往里探了个头。
山洞中,池父正在给池母血淋淋的腿上着药,两人皆是身负大大小小的伤,想来是因此才没能走出森林。
池柳眼泪流下,向他们奔去:
“爹!娘!”
池父池母讶异地抬起头,池柳扑到他们怀里,放声大哭。
他们显然是没想到这个场景,池母当即眼泪流了下来:
“柳儿……娘不是在做梦吧……”
池柳小心地避开她的伤口,握紧了她的手,哽咽着摇头。
宁景和远远望着,心虚让他不敢前进一步,只得回头叫来几个士兵,将池家夫妇带回了军营。
池柳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下,池父池母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与池柳握着手聊了半个时辰的天便睡下了。
池柳坐在他们的营帐前拨弄着火堆,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宁景和踟蹰着走来,身后牵着一匹精神奕奕的马。
他垂下头,轻声道:
“之前池伯父留下的马被我……”
话未说完,他小心地观察了下池柳的神情,发觉并无波动,心中又松了口气又酸涩。
“这匹马是几日前我让府中侍卫寻来的,没有用它拉车,也没有跑坏……”
池柳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目光停留在那匹马上。
迟疑片刻,她点了点头。
军中战马已经成了稀缺物,此时正需要马匹。
虽然只有一匹,但聊胜于无。
宁景和这下真真切切地松了口气,把马的缰绳塞到池柳手中,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在他看来,至少池柳接受了他的东西。
这是好事。
但他全然不知,池柳心中并无其他念想。
或许曾经有过,可已经被他亲手捻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