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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冰弦引杀局弹幕定乾坤（第2页）

每一行字，都像冰冷的烙铁，烫在萧令仪的心口。惊鸿舞！那是她少年情动时，曾为心仪之人一舞的曲子，也是她登基大典上，于九阶高台祈告神明的礼乐！是她生命中仅有的、与纯粹喜悦和神圣荣耀相连的记忆片段！如今竟……竟要在此等境地，当着这些放肆癫狂的目光，被一个卑贱的男宠当作烟花之地的伶人一般轻慢点唱？！

肺腑间血气翻涌，一股腥甜猛地冲上喉头。她死死咬住下唇，铁锈味弥漫开来。

沈知节的气息还熨帖在她颈侧，带着一丝恶劣的催促，如同最温存的催命符：“陛下？万民……可都等着看呢。”

萧令仪阖上了眼。再睁开时，那几乎要焚尽一切的熊熊烈火被一种死水般的寒寂强行压下，只余下深不见底的冰冷。她微微侧，避开那令人作呕的吐息，声音像从九幽深处飘来，沙哑而沉重：“沈知节…你今日所作所为，朕…记下了。”

一字一句，重逾千钧，蕴含的杀机足以冻结血液。

沈知节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抱着她的手臂甚至更放松了些，显出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惬意。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几乎是半拥半挟着萧令仪，让她正对着那面吞噬着帝王颜面、翻滚着看客狂欢的硕大光屏。

然后，他如同宣布一场荒谬剧目般，温声开口：“诸位且看好。我家陛下……应下了。”

屏幕的滚屏在刹那爆炸：

【啊啊啊应了！真应了！】

【疯了！这男宠能活过明天我生吞砚台！】】

【快截图！快录下来！这可是青史留名的时刻！】

【史官呢！大梁史官何在！赶紧写：某年某月某日，帝坐于龙椅，为万人舞于光幕之前……】

萧令仪的目光掠过这些荒诞到极致的话语，看向那冰冷的、映照着此刻自己屈辱形态的巨大光幕。金碧辉煌的盘龙御座，如山的奏折，都成了她这场羞辱表演最奢华的布景。

她缓缓地，在沈知节那双看似深情却冰冷如蛇的眼眸注视下，一寸一寸，抬起了手臂。宽大的明黄袖袍，滑落，露出一截皓腕，莹白如雪，却在微微颤抖。

动作开始极其滞涩，每一个抬手，每一个旋臂，都像在对抗着无形的千钧枷锁。她是大梁的女帝，她的舞蹈只应在祭祀神明、威服四夷、普天同庆的大典之上，在众臣俯、礼乐肃穆之中！如今却在这诡异的“天眼”之下，被当作瓦舍勾栏的伶人取悦一群素不相识、满嘴轻薄的……“看客”？！

屈辱的岩浆在胸腔里奔突，几乎要将她撑得炸裂开来。

然而，帝王的本能如同淬火的利剑，在最深的冰寒中迸出最后的力量。她不能疯！不能当场撕碎沈知节！更不能在那无数窥伺的目光下彻底崩溃！她是萧令仪！是大梁的皇帝！即便是粉身碎骨，亦当维持着帝王的体面！

她咬死了牙关，那力道足以碾碎玉石。闭眼，再睁开。冰封的面具重新覆盖上她惊世的容颜。手腕的动作渐渐连贯，那属于宫廷最顶尖伶师所调教出来的、融入血脉的优雅韵律开始重新支配她的身体。

手臂轻舒，广袖如流云飞卷；腰肢微折，姿态似弱柳扶风。每一个眼神，本该顾盼生辉，此刻却只有冻结的琉璃色泽，空洞地映照着那块光华刺目的“天眼”光屏。她在舞，是精妙绝伦的帝王之舞，却也是灵魂出窍般的空洞回响。屏幕上滚动的疯癫弹幕，那些肆无忌惮的“哈哈哈”、“美美美”、“打赏走起”，都像无形的刀片，反复凌迟着她仅剩的尊严。

就在一个旋转收势的动作间，萧令仪含泪的、失神的眼波，如同冰面上碎裂的一道裂隙，极快地扫过光幕的右下角。

那里的弹幕流似乎比其他地方慢了一线。有一行素朴得近乎突兀的字，在一片金红闪烁的打赏特效和癫狂语气的中间，悄然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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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身韧劲尤胜当年，“折云手”的火候是入了化境了。】

萧令仪整个人如同瞬间被一道无形的玄冰冻住！旋转的身体僵硬地停顿在半途，那对已然枯水无波的凤眸猛然收缩，滔天的风暴在里面疯狂卷起！

那不是普通的看客留言！那语气…那口吻…尤其是那“折云手”三字！普天之下，能将这套动作称为“折云手”、并且还知道她当年学舞时火候深浅的，唯有一人！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停，然后狂猛擂动！她猛地循着那行字出现的地方，死死盯住光幕。可那行素朴的字如同投入洪流的小石，瞬息间便消失无踪，被更加汹涌、更加嘈杂、更加癫狂的狂欢字幕彻底湮没、覆盖。

【啧！怎么停了？男宠调教得不到位啊？】

【榜一大哥别走！陛下再跳一个！】

【我出十个烽火戏诸侯！让陛下跳个三天三夜！】

【丞相呢？丞相平时不是谏言最积极吗？这会儿装死了？】

萧令仪的手不受控制地攥紧了袖中的软绸，指节因用力而白。是他！慕容珩！那个三朝元老，那个在朝堂之上永远垂着眼帘、声音温润却字字千钧、如同定海神针般的当朝丞相慕容珩！他竟然也在这里！他……他竟然看到了！看到了她被男宠挟持，被迫起舞，如同伶人般供人取笑的丑态！还用那种……那种近乎点评舞伶技艺的刻骨轻慢！

巨大的羞愤轰然炸开，比她刚才被迫起舞时更甚！慕容珩……连他……

“哦？丞相？”沈知节那如同情人私语般低柔的声音，偏生带着一种魔鬼洞察人心的残忍，轻飘飘地钻进她混乱一片的脑海，“陛下也看到了？慕容相爷，似乎对陛下的舞姿……颇为赞许？”

他慢条斯理地，甚至带着一种炫耀的口吻，指尖在那面流光溢彩的琉璃镜上虚虚一点。神奇地，那原本铺天盖地的滚屏被一层淡淡的半透明暗影覆盖，唯有最下方一行的某一条留言，被突兀地、单独地提取、放大、高亮于整个光幕的最中央，久久未曾消散。

赫然便是慕容珩那看似平静的一句：

【腰身韧劲尤胜当年，“折云手”的火候是入了化境了。】——户部尚书王守仁（实名认证）

户部尚书王守仁？！慕容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