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紫宸宫暖阁。
萧令仪并未就寝。她披着一件素色锦袍,站在巨大的水晶光幕前。光幕上显示的并非宫外景象,而是一幅极其复杂的、由无数光点和线条构成的星图,其中几颗代表“天眼”节点的光点正闪烁着不稳定的红光。
“陛下,‘惑星’干扰源已初步锁定,位于京畿西郊‘寒山寺’附近,但信号极其微弱且飘忽不定,对方有高手操控,反向追踪被多次阻断。”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色斗篷中的身影单膝跪地,声音低沉沙哑,正是皇家暗卫统领。
萧令仪指尖轻轻划过光幕上闪烁的红点,眼神幽深:“寒山寺……慕容家经营多年的香火地。看来朕这位‘恩师’,在府里也没闲着。干扰强度如何?对‘天眼’核心可有损伤?”
“强度极高,且带有强烈的精神冲击特性,若非沈大人及时用‘枢密令’强行稳定了户部节点,后果不堪设想。核心无恙,但部分外围节点需要时间修复。”暗卫统领顿了一下,“沈大人……似乎对‘惑星’干扰有特殊感应,反应极快。”
萧令仪眸光微闪:“他身负‘天眼’之契,自然不同。慕容珩这是狗急跳墙了,想用这种下作手段搅乱视线,阻挠沈知节查账,甚至……废了朕这把新磨的刀。”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可惜,他低估了这把刀的锋利,也低估了刀的韧性。”
“陛下,是否要拔掉寒山寺这颗钉子?”暗卫统领眼中寒光一闪。
“不急。”萧令仪摆摆手,“打草惊蛇。慕容珩在朝中经营数十年,根深蒂固,寒山寺不过是个马前卒。传旨,命工部和钦天监联手,即日起在京城各处加设‘定星桩’,稳固‘天眼’网络。对外宣称……是为‘恩市’后续直播做准备,保我大梁商贸畅通。”
“是!”暗卫统领领命。
“还有,”萧令仪转身,走到御案前,拿起一份密报,“北境裴衍那边,有消息了吗?”
“裴将军的军报刚刚抵达,八百里加急。”暗卫统领呈上一枚密封的铜管,“裴将军言,北狄近日确有异动,小股游骑频繁袭扰边镇,但主力动向不明。他……他请求陛下,严查北境军需粮道!尤其是去年冬季那批粮秣!”
萧令仪拆开铜管,取出里面的密信,快浏览。信是裴衍亲笔,字迹依旧刚劲,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虚弱和焦灼。信中详细描述了边镇被袭的情况,并直言不讳地指出,军中粮草储备出现异常短缺,尤其是战马的精料严重不足,已导致部分战马倒毙!他怀疑,问题就出在去年冬季那批被“匪患”劫走两万石的军粮上!有人从中做了手脚,以次充好,甚至掺杂了有害之物!
“砰!”萧令仪一掌拍在御案上,震得笔架上的玉管狼毫簌簌作响!她绝美的脸上笼罩着一层寒霜,眼中怒火升腾!
粮草!战马!北境边防的命脉!慕容珩!你竟敢把手伸到这里!为了扳倒政敌,为了你那点私利,你竟敢拿大梁的国门做赌注!拿边关将士的性命当儿戏!
“好!好一个慕容珩!”萧令仪的声音如同冰珠砸落玉盘,“沈知节在户部啃骨头,裴衍在北境流血,他倒好,在府里念着佛,手里却握着刀子,捅向朕的江山社稷!”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眼神变得锐利如刀:“传旨!命沈知节,三日之内,给朕把北境军需的烂账,尤其是去年冬季那批粮秣的来龙去脉,查个水落石出!朕不管他用什么手段!朕只要结果!还有,告诉裴衍,给朕守住边关!粮草之事,朕会给他一个交代!若北狄敢大举进犯,朕要他裴衍的名字,成为北狄人百年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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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旨!”暗卫统领感受到女帝身上散出的凛冽杀意,心头一凛,迅退下。
暖阁内只剩下萧令仪一人。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棂,夜风带着深秋的寒意涌入。她望着北方漆黑的夜空,仿佛能看到风雪中屹立的边关,能看到裴衍染血的战袍,也能看到户部司库里,那个在泥潭中与毒蛇搏斗的孤影。
沈知节……裴衍……慕容珩……还有那隐藏在暗处的“惑星”……这盘棋,越来越凶险了。但,她萧令仪,从不惧险!
户部度支司的值房内,灯火通明。
沈知节面前摊开着那本关键的账册,旁边放着那枚冰冷的鹰隼令。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如同淬火的寒星。
张主事战战兢兢地站在下,大气不敢出。他已经按照吩咐,“妥善”处理了钱无用的后事,并“体面”地安抚了其家人(用沈知节私人掏腰包的丰厚抚恤)。此刻,他只觉得这位新任顶头上司比阎王爷还可怕。
“张主事,”沈知节头也没抬,手指轻轻敲击着账册上那个模糊的鹰隼押记,“蓟州仓的仓曹,还有那位北庭府的副督粮官刘大人,现在何处?”
张主事腿一软,差点跪下:“回……回大人!蓟州仓的仓曹……姓赵,名德柱,他……他上月告老还乡了!至于北庭府的刘副督粮……刘能……他……他三个月前……在押运一批军械回北庭的路上,遭遇马匪……殉……殉职了!”
又是“告老还乡”,又是“遭遇马匪殉职”!死无对证!慕容家灭口的度,真是干净利落!
沈知节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哦?都死了?那真是……太巧了。”他拿起那枚鹰隼令,在指尖把玩着,“那本官问你,这‘鹰隼’,你可知是何物?”
张主事看着那枚散着不祥气息的令牌,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冷汗如瀑:“卑……卑职不知!从未见过此物!”
“不知?”沈知节抬眼,琉璃色的瞳孔直视着他,仿佛能洞穿人心,“张主事,你在这度支司也有些年头了吧?前任员外郎‘暴毙’前,可曾留下什么话?或者……交给你什么东西?”
张主事浑身抖得像筛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人明鉴!卑职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前任……前任大人他……他死得突然,什么话都没留下!卑职只是个小人物,只求活命,求大人开恩啊!”他磕头如捣蒜,额头很快红肿一片。
沈知节静静地看着他,没有阻止。他知道,张有财这种小角色,知道的确实有限,而且已经被彻底吓破了胆。逼得太紧,反而可能适得其反。
“起来吧。”沈知节淡淡道,“本官并非要为难你。只是这北境军需的账目,关乎边关将士性命,关乎社稷安危,马虎不得。前任和钱老都‘走’了,这理清账目的担子,可就落在你我肩上了。”
张主事如蒙大赦,颤巍巍地爬起来,连声道:“是是是!卑职一定尽心竭力,协助大人!”
“很好。”沈知节将鹰隼令收起,“你立刻去办两件事。第一,将蓟州仓近三年所有粮秣出入的详细记录,尤其是经手人、押运人的名录,全部调出来!第二,派人去一趟刘能‘殉职’的地方,查!给本官仔仔细细地查!看看那些‘马匪’,到底留下了什么蛛丝马迹!活要见人,死……也要给本官把骨头渣子翻出来!”
“是!卑职这就去办!”张主事不敢有丝毫怠慢,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沈知节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深邃。慕容家把线头都掐断了?没关系。线头断了,还有线!还有布!他就不信,这么大一个窟窿,这么多经手的人,慕容家能抹得干干净净!
他铺开一张白纸,提笔蘸墨,开始梳理线索:
蓟州仓调粮十万石->途中“匪患”损失两万石->北庭府实收八万石->副督粮刘能奏报火耗不足请求增补->增补火耗银去向不明->裴衍军报:粮草短缺,战马倒毙->关键人物:蓟州仓曹赵德柱(告老还乡)、刘能(遇匪殉职)->物证:鹰隼令(慕容家死士)->干扰源:寒山寺(慕容家势力)->目标:阻断查账,废掉沈知节,搅乱“天眼”和“恩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