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伏羲日常行事,老君心中倒是添了几分慈和之意,对其也有了几分师徒之情。
然而,这份情谊终究不能保证,伏羲此世功行圆满。
大师伯既如此说,想来伏羲目前并未展现出超脱之相。
文梓一时间情绪也有些低落。
他此前虽对女娲所谋多有不满,但如今却衷心希望伏羲能够勘破前世权欲熏心,此生只以人族为先。
若能如此,当为人族之幸事,亦是其自身造化。
老君见文梓这般态度,一时失笑:“你且先顾着自身吧,涅槃之事尚不敢说万无一失,哪里就轮到你来忧心他人!”
纵是他对文梓多有了解,也每每被其思路搞到无语。
文梓自有一番底气:“弟子现今心中已无挂碍,成道不过度尽此生便可。非是弟子自夸,天地之中能阻我成道者无几,又何须过度忧虑。”
他言语之中自信满满,昨日已同两位化身有所论断,自身大道就在眼前。
“我知你有混元化身护持,等闲外物难伤。但须知成道之途一向不乏坎坷,未得正果不敢言说过半。”
文梓先前那尊化身人间的善尸已入混元之境,此事在圣人之中早有共识。
但是,老君见文梓这般自傲,反倒平添一丝忧虑。
以他对文梓了解,平日绝不会说出这般言论。
“你莫不是觉得央莬有了归处,又为申图谋了正果,便是将所有弟子因果了结?”
老君出言反问,欲图将文梓点醒。
“不独他们二人,就连毛野与石龙我也有了安排。”
文梓言语很是自得,他先前特意未将自身对于毛野与石龙的安排说与师伯,便是为了此刻。
他很期待,稍后师伯面上露出讶异、赞叹的目光。
然而,文梓期待终究落空。
老君哂然一笑:“先前人族断了修行传承,外界修士又畏于人师之威,不敢沾染此事。你明知如此,却不曾亲自传法,也不传话洪荒诸修开戒。如今又将毛野留在身边,无非是要赐其这桩人道功德,以助其修成正果。”
正如老君方才所言,文梓有混元化身护持,以他如今圣人境界,自然不足以将文梓完全看穿。
但根据其心性以及往日作风,推测出其对弟子所做规划,却也只是等闲。
“至于石龙,我不知你详细打算。但思来想去,最大可能也无非是送其转世,日后在昊天所掌天庭之中谋上一份尊位。”
如此安排,有毛野传承道门,其余弟子分居天地人三界。
这在某种程度上也算一种圆满,倒是颇合文梓行事作风。
文梓期待中大师伯被自己震住的场景并未出现,他自身反倒是见识了一番老牌圣人的高深莫测。
伴随着大师伯讲出推测,文梓神情愈发惊愕:“师伯是如何得知?”
大师伯所做猜测,竟是分毫不差!
先前他同文玄议定此事,自觉这等谋划堪比天才想法,必然出乎众人预料。
待到日后诸位弟子各有成就,自能给师父师伯他们好大惊喜,也不枉他们于三清门下修行一场。
怎料自己这般想法,未曾付诸于口,却早已被大师伯洞察,并且其表现还这般平淡。
“唉!”
老君长叹一口气,也不与之详解,却是有意压一压文梓的心气。
自己这位师侄如今自觉万事妥当,大教事务不再涉及,师长圣位永固,弟子无需挂心。
他已是别无所求,只待此凡人之身度过一生,寿终便可消弭前番因果以成道。
先前还刻意消弭人师威名,以淡化自己与人族之间的因果。
这般心境看似坦然豁达,实际内里却是过于浮躁,已有几分安然等死之意。
倘或涅槃真就如此简单,自己又何必放着天庭清静不享,奔赴此地劳心费力。
无论自己三清,还是冥河道友,任谁出手不能让其凡夫之身一日之内死上千百遍!
文梓如今趋于退化的体质,加上日渐浮躁的心境,哪里是在等待寿终,分明是入了迷劫!
终究,人道气运行事过于急切,萃取天地灵气之时,夹杂太多往事因果。
那些原本由文梓身上逸散出去的修为,遭受时间之道浸润,发酵之后便是膨胀的心气。
必须要把他这股心气压下,方不至道途飘渺。
果然,原本还泰然等待师伯指摘,以作反驳之言的文梓,在听到老君这般一声长叹之后,反倒乱了心神。
“可是弟子安排有何不妥?”
事关门下弟子前途,是他此时心中除却人族外的最大因果,由不得他不心慌。
“并无不妥。”老君神色淡然,随口安抚道。
愈是如此,文梓更加不安,连忙表态:“事关大道,弟子终究浅薄。若弟子对毛野二人所做安排有何不妥,还请师伯直言教诲。”
老君有意压他心气,那里会让其轻易如愿:“如今你既为凡俗之身,自当行凡夫俗之事。门人弟子各有缘法,且宽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