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把刀——】
“一把刀是稳住局势的定海神针,一把刀要重新打磨,以便将来削去盘根错节的陈陋弊病,一把刀,则是要率先一步砍去分支,将腐朽的主干推向烈火烹油……”
王神爱越听心中越是明朗。
或许因为,天幕之上的那个“永安大帝”也是自己,虽然经历不同,但最基本的想法,其实都是在同样的成长背景里催生出来的。
所以只需要这几句提点,便足以让她明白,天幕提及的那个阶段,其背后到底是怎样的用意。
这样说来,桓玄的野心与果决,甚至是他性格里潜藏的暴戾与贪婪,都变成了他最大的优点。
“原来如此……”她有些恍惚地轻声喃喃。
但下一刻,她又忽然目光一凛,愕然地向着天幕望去。
她先前有片刻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竟然并未察觉到,头顶天幕的声音忽然停下了。
若非她的自言自语极其轻声,竟险些要被人听到那段分析。
“……!”
怎麽又来了!
那天幕的画面,好像又是连接失灵的样子,忽然卡壳在了那里,动也不动,急得人直想上天给它摇晃两下,以便重新启动。
紧接着,又是那一片出现过的雪花乱码,然后消失在了当场。
它甚至没有说完这个视频的第二部分“制衡之时”,就这麽不见了!
“那永安大帝的第三次死劫还没说呢……”方才还眼巴巴望天的人群里,顿时爆发出了一声不满的质问。
就是啊。
王神爱也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就算这一次视频播放的时间确实要比先前更长,但断联断在这个地方,哪里是人该干的事情!
可她一面应和着这些人的躁动,一面又忍不住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若不是她此刻有何异动过于醒目,她其实早该给自己选择一个更适合逃跑的位置,而不是站在这麽中央的地方。
思维的盲区,让这些世家公卿还没将“永安大帝”联想到她的身上,但天幕上每一个透露出来的消息,其实都在将永安大帝的身份范围一步步缩小。
若是忽然说出一个家世或者性别的特征,保管下一步就要锁定到她的身上,那可就不是她先前几句插科打诨能岔得开的了。
这些人既因司马曜之死,相信天幕有可能句句属实,又打心眼里不愿意接受那个结果,更想走出一条新的道路。
一旦她的身份暴露,何止九死一生而已!
现在天幕停下,先前说出的消息却仍在发酵,对于她来说,才算是最有利的状态。
她刚平复下跳得过快的心脏,就已听到了堂前传来一个人的声音:“诸位……对那孙泰和支妙音如何看?”
他话刚问出了口,就已听到了另一头有人答道:“还能怎麽看?孙泰聚众造反,逼杀州府官员,此等刁民自然该当拿下。支妙音……”
嘶,这位还真有点难办了。
说她在建康城中犯了杀人案吧,那也只是天幕上的播报,并没有真正发生过。何况她也算是被永安所骗,就连最开始的想法,也只是希望通过杀了司马元显表明立场,将王恭请来建康主持大局。
说她和贼匪勾结吧,那同样也只是天幕上的播报。若是没听错的话,她的钱财都被那位化名姜定的军师骗了个干净,还不知道是不是被裹挟着一并造反的。
出家之前的支妙音怎麽也得算是世家贵女,和他们这些人的身份相比,也不差到哪里去。再如何“六根清净”,那也是自己人。
但若就这样当天幕不存在,放任支妙音不管,好像又令人心气不顺。
那姜定来自宫中,又与支妙音是故交,从她身上正可以顺藤摸瓜地去查……
“我有一个建议,不知道诸位愿不愿意一听。”那人说话停顿的时间有些久,便让王神爱接上了话。
出身陈郡谢氏的谢重当即朝着她行了一礼:“请太子妃指教。”
王神爱答道:“先帝过世,为防生乱,葬礼该当从简,但简静寺住持深得先帝器重,该当入宫做几场法事超度。”
谢重立刻会意:“那麽此事就多劳太子妃担待了。”
这说法好!
名为令人入宫做法,实则是将人接入宫中监视。
人已在宫中,难保那姜定不会悄然找上门来,让他们破获身份。
至于到底要做几场法事,才能消解先帝横死的怨怒,还不是他们一句话的事情。
总之,先将人放在眼皮底下看守,才算是安心。
……
围观天幕的人群缓缓散去,应当是要各自归家消化天幕之中所说。
王珣望着谢重领命去请人的背影,仍有几分不满:“谢令姜和谢景重的关系又没多好,大可不必如此器重于他。他今日对你尊敬,明日也仍有另一条退路。”
“此事我知道。”王神爱答道。
谢重(谢景重)的女儿谢月镜不在建康,早年间就已嫁给了王恭的儿子,随同王恭的军队一并身在北方。若是建康无事,谢重还能老老实实的,若是建康有变,他便即刻去投奔自己的贤婿。
也就是个墙头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