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盛夏,烈阳高悬,院里铺的白玉砖被晒得滚烫,穿着软罗鞋踩上去,脚底都是烫的。
但她还是忍着脚底的烫意往院中走去,经过那几棵梨树和枫树时,她没有丝毫停留,径直往院门口走去。
打开院门,只见门口有几名侍卫看守,一看到她出来,吓得脸色都白了,想阻拦她出门又怕伤到她,但若不阻拦,就是办差不利,同样也少不了一顿重罚。
她没有为难他们,转身往回走,走到院墙边,尝试着唤了几名暗卫的名字,听到有动静,却没有人露面,便知道,往日和这些暗卫的交情是指望不上了。
走了这么一小会儿路,她不但脚底烫得难受,连身体也有些发虚,只能暂且回房歇息。
回房后,她问思容思影,院里还有哪些人伺候。
“回云姑娘,院里除了奴婢和思容,还有思眉和思香,另有几名粗使仆妇。世子吩咐了,姑娘喜静,让奴婢们无事不要搅扰了姑娘的清静,思眉和思香这才没敢露面。若姑娘想见她们,奴婢这就去唤她们过来。”思影恭谨答道。
乔舒云蹙了蹙眉,无论是思容思影还是思眉思香,都不是从前瑞雪轩的人。
卫辞这是想杜绝一切她逃跑的可能?
一连多日,乔舒云都被关在晴雪院这方寸之地,每天只能从四名婢女嘴里听到些外面的消息。
比如世子率领武林群雄完成‘屠圣’之举,哪怕只是个半圣,也震惊了整个江湖,在民间大大扬了名,连王爷也难得夸赞了世子几句。
比如卫穆非但没有怪责他私调水师之罪,还大大嘉奖了他。
再比如世子筹备的善堂,虽还未开办,但已经有不少大户表示要捐银捐粮支持……
乔舒云心知,她们能告诉她的消息,定是经过筛选的。
世子要纳她为侧妃,王爷王妃还有世子妃各自是什么态度,还有世子妃的父亲韩烨,得知琉璃岛之事后,定然不会无动于衷。
大仇已报,乔舒云虽不急着出去,但她绝不会就这么嫁给卫辞做侧妃。
她尝试着让人递信给王妃,向王妃求救,可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都没有人敢帮她传信。
好在,近几日,她发觉,她的四肢渐渐恢复了些力气,那是不是说明,化功丹在慢慢失效?
或许,再过些时间,她就能够恢复内力,靠自己逃出去。
她没有将四肢恢复力气的事告诉任何人,依旧表现出一副柔弱无力的模样。
这日傍晚,卫辞照常过来帮她疗伤,见她独自躺在檐下藤椅上乘凉,一脸的郁郁寡欢。
又见她仰头望着天空,像极了被困在笼中的鸟,渴望蓝天,渴望重新插上翅膀,自由地翱翔于天际。
可惜,这双翅膀虽然不是他亲手折下的,他却也不愿意帮她插上。
至少短时间内不行,外面太危险了,他不能再失去她一次。
他走上前,帮她疗完伤,才从袖中取出两张图纸给她看,说:“这是我设计的善堂布局,这张是南方的善堂,这张是北方的善堂,你帮忙看看,可还有哪里不合适的?”
乔舒云接过两张图纸看了看,见他设计时不但考虑到了南北差异,考虑到了光线环境,还考虑到了老弱妇孺的区别等等,不禁点了点头道:“世子设计的已经很完善了。”
卫辞见她看完图纸,神色明显柔和了些,忙道:“等我们成了婚,我带你去各个州督建善堂,收容救济那些老弱妇孺,可好?”
乔舒云面色微冷:“世子若真有这份善心,就该放我离开。不然,世子和郦仕卿之流又有何区别?”
卫辞面上笑意瞬间消褪,她竟将他和郦仕卿那老淫。贼相提并论!
难道在她眼里,他们之间的十年情分,他们同生共死那么多次,他们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都只是过眼云烟?
嫁给他,她就这么不情愿么?
既然如此,在琉璃岛上,她为什么还要不惜性命来帮他!
还是说,她早就另有所爱,她对他,只是对弟弟的关心。
那个人是谁,是洛京的陆子忱,还是巨鲨帮的陈舵主,亦或是郦仕卿那个老淫。贼?
他想要质问她,却又害怕知道结果。
罢了,事已至此,结果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她能嫁给他,一辈子留在他身边,就算她不爱他,就算她心里爱着别人,他都不在乎。
“你想知道我和郦仕卿之间的区别?好,我告诉你,我和他之间的区别就是,他死了,而我还活着。他是万人唾骂的恶贼,而我是人人称赞的英雄。他没能娶到你,”
卫辞说着捏起她的下巴,沉声强调:“而我,很快就会娶你为妃,并且,你这一辈子都只会是我的女人!”
乔舒云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看着他阴云密布的脸色,看着眸中幽沉晦暗的眼神,头一次发觉,他如此陌生,陌生到她竟有些不敢认。
“你谎称采花贼出自琉璃岛,用英雄令召集武林群雄去围剿琉璃岛,害得大家死伤惨重,竟然非但不引以为耻,还以此为荣?卫辞,你太让我失望了!”她冷声斥责。
卫辞被她眼里的失望刺痛,猛地松开她的下巴,大声辩解:“他们是为自己心中的正义而死,与我又有何干!况且,能死在‘屠圣’之战中,是他们的荣幸!”
乔舒云一时疲惫至极,她闭上眼睛,不愿与他多说废话。
卫辞知道,她这是对他失望透顶了。
他攥了攥手心,到底还是狠下心来道:“还有五日便是我们的婚期,你体内的伤已经彻底痊愈,这五日我就不过来了。有什么需求,吩咐下人便是。”
说完,又威胁了句:“这五日里,你最好不要有任何闪失,否则,晴雪院所有下人都会性命不保!”
言下之意是,她不要试图做出逃跑、自。残、或是绝食等让他不悦的行为。
乔舒云没有理会他,依旧闭着眼睛养神。
卫辞见她这副模样,心里有种浓浓的挫败感,他不再停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晴雪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