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无论他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无论他模仿得多么惟妙惟肖……
在乌竹眠眼中,他永远都是那个在剑阁阴影里,被她一个“滚”字打的、无关紧要的人。
他的千年疯魔,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自作多情的、盛大而荒诞的独角戏。
他所做的一切,非但没有拉近丝毫距离,反而将自己推向了更深的、永恒的深渊。
水月澈的喉咙里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破碎的“嗬嗬”声,像是漏气的风箱,又像是濒死野兽的哀鸣。
他眼中的疯狂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和绝望,比这万顷幽暗的水底更深、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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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月澈试图扯动嘴角,想要露出一个笑容,一个自嘲的、或者解脱的笑,但脸上的裂痕已经蔓延到嘴角,那笑容最终只扭曲成一片片剥落的皮肉。
支撑身体的力量瞬间被抽空,他的身体晃了晃,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缓缓地、僵硬地向后倒去。
砰!
水月澈的后背重重砸在祭坛顶端,浑浊的水流拂过他破碎的脸颊,带来刺骨的寒意。
他的视野开始模糊、旋转,就在这时,心口那点被谢琢光手指点中的位置,那点纯粹冰冷的太剑气辉骤然爆。
不再是稳定的一点,而是化作了亿万道细微却凌厉到极致的金色剑气,这些剑气如同拥有生命的金色游鱼,瞬间从伤口迸射而出,沿着水月澈体内早已被邪术侵蚀得千疮百孔的经脉、骨骼、血肉,疯狂地流窜、切割、焚烧!
“啊——!!!”
这一次的惨嚎,不再是自喉咙,而是源自灵魂最深处被彻底撕裂的、无法形容的终极痛楚。
水月澈的身体在祭坛上剧烈地弹动、抽搐,如同被无形的利刃凌迟。
他的皮肤表面鼓起无数道游走的金光,每一次金光闪过,都有一片皮肉无声地化为飞灰,露出底下同样在剑气中迅消融的、混杂着不同色泽的异化骨骼和内脏。
更诡异的是,随着剑气的肆虐,他脸上、身上那些剥落露出的、层层叠叠的他人面孔,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蜡像,开始飞快地融化、变形。
每一张脸都在融化前出最后一声无声的尖啸,带着解脱般的怨毒,汇成一股只有水月澈能感知到的、直冲识海的灵魂风暴。
那是千年来被他吞噬、禁锢的魂魄碎片,在太虚剑气净化下的最后反扑。
“不……不要走……我的脸……我的……”
水月澈的意识在剧痛和灵魂风暴的撕扯下早已支离破碎,只剩下一些混乱的、不成调的呓语。
他徒劳地抬起手,似乎想抓住那些从他脸上、身上不断流淌融化的“皮肉”,那些他窃取来的“美丽”。
水月澈的手抬到一半,便在金色剑气的切割下,如同风化的塑像一般,寸寸碎裂,化作细密的黑色尘埃,混入冰冷的水流中。
毁灭的过程残酷而迅。
太虚剑气,至清至正,对于水月澈这种由无数邪术、怨念和窃取之物堆砌而成的存在,就是最彻底的天敌。
金光所过之处,污秽尽消,水月澈高大的身躯如同被点燃的纸人,从四肢末端开始,迅化为飞灰。
就在头颅也将彻底消散的最后一瞬,他那空洞的、即将熄灭的金色眼瞳深处,倒映出了远处的景象。
谢琢光已收回了手,指尖清辉敛去,他微微侧身,极其自然地、用一种刻入骨髓的本能般的守护姿态,再次将乌竹眠护在身后。
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水月澈消散的躯体上停留一秒,只专注地看着身前的人。
而乌竹眠,她微微仰着头,目光落在谢琢光的身上,那张清冷如霜雪的脸上,依旧没有太多的表情。
但水月澈在那涣散的视野里,却仿佛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冰层下暖流般的东西。
是信任?是依赖?还是历经劫波后的安然?
水月澈无法分辨,也不需要分辨了,他只知道一点,那种目光,从未,也永远不可能落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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