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六年五月廿四,碎玉轩的晨露凝在海棠花瓣上,将初升的日光碎成金箔。林若曦从锦被中醒来,指尖触到枕边凉透的茶盏——是雍正昨夜留下的,杯沿还凝着圈浅褐色的茶渍,像枚未干的吻痕。案头的青燕纸鸢被镇纸压着,翅膀上的朱砂“欢”字在晨光中格外刺眼,想起承欢昨夜抱着纸鸢不肯撒手的模样,唇角不由得扬起。
“格格醒了?”巧慧掀帘进来,手中铜盆盛着温热的洗脸水,鬓边的银簪随着动作轻晃,“皇上卯时三刻去了养心殿,临走前叮嘱奴才给您炖了银耳莲子羹,说是比西北的药汤好喝些。”
铜盆搁在妆奁旁,热气漫过林若曦的眼睫。她望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后颈的绷带边缘露出半寸肌肤,新结的痂像只蜷曲的蝶。“巧慧,”她忽然开口,指尖划过妆奁上的并蒂莲纹,“昨日回宫时,年妃宫里的方向……是不是有烟火?”
老妇的手顿了顿,帕子绞在掌心:“奴才听说,翊坤宫昨夜烧了半盏‘思君香’,呛得玛瑙姑娘咳嗽了半宿。”她忽然凑近,压低声音,“绿珠方才来报,说年妃近日常往太医院跑,手里攥着张奇怪的方子。”
林若曦的指尖碾过胭脂盒边缘,想起西北烽燧里闻到的毒烟——年妃惯用的香粉里,向来掺着微量迷魂草。“让人盯着太医院,尤其是给碎玉轩送药的小太监。”她忽然听见窗外传来承欢的笑闹声,银燕哨混着麻雀的叽喳,“承欢又在逗小厨房的花猫?”
碎玉轩的小厨房飘来芸豆卷的甜香,承欢蹲在廊下,正把碎点心掰成小块喂猫。见林若曦出来,立刻举着沾满面粉的手扑过来:“姐姐快看!小花吃了芸豆卷会踩奶!”孩子鼻尖沾着白粉,像只偷喝蜜的小兽,腕间的银锁撞在廊柱上,出清响。
“小心别沾了灰。”林若曦替她擦手,指尖触到孩子掌心的纹路——和十三爷当年教她射箭时的掌心一样,带着天真的温热。远处传来苏培盛的尖嗓:“林格格,太后懿旨,宣您即刻前往慈宁宫。”
慈宁宫的鎏金香炉飘着沉水香,太后斜倚在黄花梨榻上,手中佛珠随指尖转动,每颗珠子上都刻着“平安”二字。见林若曦进来,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招手让她坐在榻边:“听说你在西北受了伤,哀家让御膳房炖了鹿胎膏,补补气血。”
鎏金碗递到掌心,鹿胎膏的药香混着太后身上的玫瑰香。林若曦望着太后鬓边的珍珠钗——是康熙亲赐的,曾在若曦的记忆里见过无数次。“谢太后关怀,臣妾这点伤不算什么,倒是承欢……”
“承欢那孩子,”太后忽然轻笑,佛珠在腕间滑动,“昨儿个在哀家这儿待了半宿,说‘姐姐的青燕会保护紫禁城’。”她忽然握住林若曦的手,指尖触到她腕间的素银镯,“倒像极了当年的若曦,总爱把心事藏在镯子底下。”
殿外忽然传来争执声,年妃的尖嗓穿透雕花窗格:“本宫乃皇上亲封的贵妃,见太后娘娘还要通报?难不成慈宁宫的门槛,如今只给某些‘将军之女’踏?”
林若曦的指尖骤然收紧碗沿,听见太后轻轻叹了口气。年妃闯进来时,茜色旗装绣着的凤凰尾羽扫过金砖,护甲上的红宝石在阳光下刺目:“见过太后娘娘,见过林格格——瞧着气色不错,西北的风沙倒把人养得更水灵了。”
“年妃娘娘谬赞,”林若曦福身时,注意到年妃袖口露出的浅紫里子——是八爷党暗桩惯用的颜色,“臣妾倒觉得,娘娘腕间的红绳甚是眼熟,可是西北的特产?”
年妃的脸色骤变,指尖下意识摸向腕间的红绳——那是八爷侧福晋送的“平安绳”,绳结里藏着密信。太后的佛珠转动声忽然加快,目光扫过两人紧绷的神情:“哀家这儿不适合吵架,年妃且去御花园逛逛,哀家想和林格格说些体己话。”
离开慈宁宫时,晨光已铺满宫墙。林若曦望着年妃远去的背影,忽然听见绿珠在身后低语:“格格,方才奴才看见玛瑙往您的药罐里塞了东西,像是……”
“嘘——”林若曦指尖按在唇上,望着转角处的影壁,“回碎玉轩再说。”她忽然瞥见御花园的牡丹开得正盛,红得像极了西北的落日,想起雍正昨夜说的“紫禁城的花虽美,却不如西北的野”,唇角不由得扬起。
碎玉轩的西厢房里,绿珠捧着药罐跪下,罐底沉着些细碎的粉末:“奴才闻着有股甜腻味,像极了那年碎玉轩遭人下的‘醉心散’。”
林若曦捏起粉末凑近鼻尖,甜腻中带着微苦——果然是迷魂草磨成的粉,长期服用会让人精神恍惚。巧慧气得浑身抖:“年妃这是要断了格格的活路!当年若曦主子……”
“当年的事,不会再生。”林若曦忽然起身,将粉末倒进铜盆,看着它溶于清水,“去告诉苏培盛,就说臣妾想请皇上今晚来碎玉轩用膳——顺便,让太医院的刘院判来一趟。”
酉时三刻,碎玉轩的宫灯亮起。雍正进来时,手里抱着个描金匣子,承欢立刻像小炮弹般扑过去:“皇上伯伯带了什么好吃的?是不是芸豆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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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比芸豆卷更好的。”雍正笑着打开匣子,里面躺着只新扎的青燕纸鸢,翅膀上用金线绣着“承欢”二字,尾翼缀着的银铃随动作轻响,“让江南的巧匠扎了三日,说能飞十丈高。”
承欢欢呼着接过纸鸢,银铃声响彻小院。林若曦望着雍正鬓角的霜色,忽然想起西北的胡杨林——那时他骑马而来,间沾着沙砾,却比此刻鲜活。“皇上可知,”她忽然开口,指尖划过案上的药碗,“今日太后说,臣妾像极了若曦姐姐。”
雍正的动作顿了顿,指尖触到她腕间的银镯:“你比她多了份烟火气,会替承欢擦去鼻尖的面粉,会在烽燧里护着孩子,会……”他忽然轻笑,指腹擦过她唇角的茶渍,“会把朕的密信折成纸鸢,让承欢挂在床头。”
窗外忽然传来雷声,乌云遮住了月光。林若曦望着雍正眼中的自己,忽然明白,所谓轮回,从来不是成为谁的影子,而是带着前世的记忆,把未竟的遗憾,酿成此刻的圆满。就像碎玉轩的海棠,去年的花落在地上,今年的花苞却带着新的香气。
而此时的翊坤宫,年妃望着案上的空药罐,指尖掐进掌心。玛瑙跪在地上,额角磕出青肿:“娘娘恕罪,奴才没料到她们会检查药罐……”
“废物!”年妃猛地掀翻药罐,瓷片飞溅,“林若曦既然识破了,那就换个法子——”她忽然望向窗外的乌云,唇角勾起冷笑,“弘时贝勒不是总说林远拥兵自重么?就让他知道,将军府的女儿,可不是那么好护的。”
碎玉轩的烛火映着两个交叠的影子,承欢抱着青燕纸鸢睡在里间,银铃偶尔出细碎的响。林若曦靠在雍正肩头,听着他讲述今日朝堂上的风波——弘时再次弹劾林远,却被雍正用西北捷报堵了回去。
“你父亲的军报写得很妙,”雍正指尖划过她后背的绷带,隔着布料传来温热的触感,“说‘西北无战事,唯余青燕护边疆’——倒像是给朕的定心丸。”
林若曦望着案头未燃尽的烛芯,忽然想起张晓的日记,最后一页多了行小字:“原来爱不是穿越时空的救赎,是每个当下的坚定选择。”她忽然转身,指尖抚过雍正眉间的川字:“皇上,臣妾有个请求。”
“你说。”他的声音低哑,带着夜的醇厚。
“下次再画青燕,能不能给它添双翅膀?”她忽然轻笑,指腹划过他掌心的茧,“就像我们,就算身在紫禁城,也要做能飞的燕。”
窗外的雨落下来,打在海棠叶上,沙沙作响。雍正忽然低头,吻落在她额间,带着龙涎香的温热:“好,做能飞的燕——朕替你挡风,你替朕看路,如何?”
碎玉轩的夜,在雨声中渐深。承欢的银铃随夜风轻晃,像在哼唱一跨越时空的歌。林若曦望着雍正熟睡的侧脸,忽然觉得,命运的齿轮或许从未停止转动,但有些东西,却在轮回中愈清晰——比如掌心的温度,比如眼中的星光,比如,彼此眼中从未改变的自己。
故事,仍在继续。当晨露再次凝在海棠花瓣上,当青燕纸鸢在紫禁城的天空展翅,深宫里的权谋与温柔,终将在时光的磨盘中,碾出属于他们的答案。毕竟,跨越两世的灵魂,早已在彼此的眼中,找到了越命运的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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