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阵袭击,要麽取李昀离的性命,要麽带走他。
如今看来,带走他是主要,取李昀离的性命是次要。
他闭眼苦笑。
方才摘心阵起的时候,他唯一的想法便是要从这阵下抢下李昀离。
可没有想到,这阵原本就是为他准备的。
他竟败在了自己最熟悉的阵下。
而他去救李昀离的举动,俨然也为他背叛故国的行为盖棺定论。
郑思言那里,不会轻易放过他。
飞马颠簸,半个时辰後顺密林而入,沿着崖口密道下去,云初见到了魏人在乌戎的据点。
他的手还被铁索绑缚,无人替他解开,哈勒猛地伸手将他往前一推。
云初跌入密室,擡眼见到面前的一整面墙上竟供奉着无数牌位。
细看过去,尽是两年前魏国亡国之时死去的人们,小的有他曾熟悉的官员名字,大的有他熟悉的云氏皇族之名。
当中尊位,是以身殉国的帝後及子女的牌位。
他的父皇母後,以及,兄弟姐妹。
两辈子加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他们了。
身後忽然响起一个老成浑厚的声音,郑思言背手前来,喝斥道:“跪下!”
云初顿住身体,缓缓回头。
郑思言一身素服,表情宁肃,眉宇间更是一股不怒自威。
他早年任右相的时候,不少政敌都被其气势震慑,魏帝也曾夸赞郑思言忠心天地可鉴,雷霆手段,有力挽狂澜之能。
云初满脸脏污血迹,难免狼狈,嘴唇翕动:“郑相。”
郑思言向後伸手,一名小童将一个长条形的匣子奉上,云初眼神微动,见郑思言竟从中取出一根绞了金丝的鞭子!
他目光垂落,郑思言声音更沉了几分:“三殿下,跪下!”
当年皇子开蒙时,父皇也曾请郑相为太傅,教养皇子,郑思言以年老推辞。
可名义之上,他仍有太傅之名。
这鞭子,是魏帝曾赏赐给郑思言的黄金鞭子,穷尽天下只此一根,有无上权力,是奖励他为国尽心。
下可惩治奸佞小人,上可训。诫昏君皇族!
这还是,这件象征帝王无上信任的鞭子第一次从匣中拿出来。
云初闭了闭眼,面朝帝後牌位,屈膝跪了下去。
“嗖——啪!!”
鞭子即刻破风而下,撕裂空气带出可怖的风声,狠狠咬上云初的後背,一鞭子见血!
郑思言深吸一口气,训斥有力:
“尔茍活于世,却不思国家生机而耽于情爱,委身于敌国之女,此为不忠!”
“嗖——啪!!”
云初身形微颤,稳住了跪姿。
“帝後及皇子公主殉国亡故,尔不念宗祠,从未祭拜先祖牌位,甚至连帝後入殓也未在场,此为不孝!”
“嗖——啪!!”
他咬紧了牙关,呼吸已然乱了,却没敢让一丝痛吟从唇齿间流泻。
“破坏吾等计划而救助敌国公主,罔顾国仇家恨,此为不仁!”
“嗖——啪!!”
这一鞭横贯前三道鞭痕,云初身形往前一扑,险些跪不住。
“戕杀故国战士,手染同族鲜血,此为不义!”
郑思言猛地将鞭子扔出去,鞭柄弹在地上,滚到了云初脚下。
“三殿下,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祖宗灵位在上,你自请罪罢!”
云初颤抖着呼吸,极缓慢地擡头睁眼,满额皆是汗。
他所不愿面对的,强行忽视的,珍爱的,被他刻意在心底深深埋藏的。
如今,被郑思言血淋淋地撕开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