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是戌时从雍州城出发的。
“你怎麽也在?”
望着在他们身边的公良冲,云初忍不住道。
原计划这一队人是他和李昀离一同领着,公良冲应该是要留在城内的。
公良冲骑在马上,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豹头山上的兵力已经安排下来了,城中有清念足够,我送送殿下。”
云初:“先前已经谈过,不服军令是大忌。”
“与我说过了。”
李昀离在他们前方一个身位,侧头微微笑道。
“公良先生随行一段路,不入西境的。”
本来没想着介入他二人拌嘴,但再不开口这火药味儿似乎就要起来了,才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公良冲礼貌地对着云初一点头,笑了笑。
云初并不计较:“既然与殿下说过了,请便吧。”
说着转过头,拉起了缰绳。
他们正走在雍州外围,崖下便能看见雍州城内景象,脚下正好是河堤溃决後洗过的地方,那里原本是良田,洪水过後,没有来得及收割的粮食被泡得稀巴烂。
公良冲快了几步,追上了云初。
“三殿下,我实则是有话与你说。”
“不必称三殿下,担不起了。”云初侧了侧头,道,“直言吧。”
“行,云侍君,你来雍州日久,可有看这些被洪水淹没的良田吗?”
云初皱了皱眉,他确实多半时间都在府衙,没有看过多少,但现在这个时候,公良冲提起这话是什麽意思?
公良冲道:“我自丁忧後,常在魏楚边境行走,两年前受清念相邀落脚在雍州,这并不是个富裕的地方。”
云初疑惑:“所以我本也想问,你为何想要在这个地方落脚?”
还向李昀离自荐州府长官一职。
公良冲笑笑:“战後百废待兴,百姓开垦良田,收拾屋舍,本该安居乐业。这些生活在最底下的人的愿望其实很淳朴,只要归家有一粥一饭,能与一家人把日子安安稳稳地过下去,哪怕贫穷一点也没关系,只要过得下去,也是和和美美。百姓之愿,莫过如此。”
他看着云初的表情,道:“而我的愿想也很普通,百姓愿安稳度日,我,愿百姓能安稳度日。”
李昀离在这个时候回头看了他一眼。
云初没说话,他转眼看着已经被水涝完全冲毁的良田。
“我今并非来送长公主殿下,而是来送一送故国三殿下。”公良冲顿了顿,面向了雍州城的方向。
“您看看,雍州原本地处魏楚及乌戎交接,兵家之地贫瘠,刨除了各国朝廷的野心和势力割据,百姓兴亡皆苦,但生机依然在。可这山河壮阔无边,却也很脆弱,因一场阴谋家的拳脚抱负,死的皆是愿求安稳的渺小之辈,生机断绝,正如一场水涝之下,这万顷无人收的良田!”
战争时,受苦的是无辜百姓。
休战时,权力斗争之下,受苦的依旧是无辜百姓。
李昀离听出了他的意思,不免叹道:“公良先生本是魏人,却对楚民亦有如此心,令人感佩。”
“非也。”公良冲显然是说到了兴头上,他擡手道,“实则将心比心,故国不再,故土的魏人并未被楚王庭苛待,李氏皇帝推行仁政,我只是,愿守一场太平盛世啊,吾主!”
公良冲抹了一把脸,对着云初,其声振振:“三殿下,你可明白!”
“明了。”云初轻轻应了一声,“左相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