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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个顺水推舟。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令褚明策全身发冷,他后退一步,只觉得面前这数十年来朝思暮想的女人如此陌生。
她当真,不是那个在山崖下轻声唤他醒来,用双唇将水液渡进他口中的那个姑娘。
而那人,只会是陆知栩。
心下一片空茫,褚明策怔怔地看着陆知盈的脸,竟是缓缓露出一抹笑。
“好,”他哑声道,“好得很。”
“连你也骗朕。”
他转过身,陆知盈却抱住了他的腰,哭得梨花带雨。
“可陛下,我的爱是真的呀,陛下,我真的爱你……”
褚明策站在那儿,明明身形依旧挺拔如松,气却全然散了。
他突然疲惫地说不出话来,转过身将她推开,连下旨的声音都很轻。
“给朕拟旨,”他淡淡地说,“将陆知盈的后位给朕夺了、打入冷宫。”
“未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视!”
他今夜太过于反常,侍卫连声也不敢出,只得齐声道:“是!”
他们上手去架陆知盈,对方才从那道轻飘飘的圣旨中反应过来,顿时挣扎道:“放开我、放开我!明策、明策!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明策,我错了,可我爱你呀……”
她终是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可侍卫不会因为美人垂泪而心慈手软,快步将陆知盈拖离了此处。
院子里回复了静寂,唯有远处隐隐约约还能听见陆知盈的哭闹声。
宦官看着一时间仿佛苍老了十几岁的褚明策,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陆老将军那边,该如何是好?”
“他们教出了个好女儿,”褚明策轻声道,“欺君罔上可是死罪。”
那宦官被他话语中凛冽的杀意刺了一下,不得已闭上了嘴。
“出去吧。”
“是。”宦官又小心翼翼道,“那陆将军……”
“就让她呆在这儿,”褚明策说,“我倒要看看,她能装死到几时。”
很快院落中除了一人一尸,别无他物,褚明策的肩头顿时垮了,踉跄着走到棺椁前。
他静静地看着陆知栩那张惨白的、毫无血色的脸。
明明已经看过成千上万次了不是么?
可为何,此时他仍觉得那么陌生呢?
她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如此死气沉沉的,她分明那么鲜活,明亮,骑在马上的时候英姿勃发,威风凛凛,手中长缨枪可在万人中取敌将首级。
她也可能是温柔的,站在榻边静静地看着他时,一双眼眸里是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春情,她垂首吻他,却被他含混地躲过了,于是眸里有了些许湿意,很快又勉强自己笑了笑。
这才是陆知栩,是那个救了他两次、三次,救了楚国数次的人,那个陆大将军。
可为何,现在却偏偏变成这幅模样了呢?
他滑坐在棺椁前,金贵的衣裳沾满了污泥,却丝毫不在意。
褚明策盯着天上明亮闪烁的星星,轻声道:“陆知栩。”
可是无人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