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沈知白腕间那串伽南香木佛珠仿佛受到强烈感应,十八颗木珠同时剧烈震颤,出低沉的共鸣!浓郁的、带着奇异安抚力量的沉香烟雾不受控制地从每一颗珠子的细微孔隙中汹涌喷出!十八道淡金色的烟雾如同灵蛇出洞,精准地缠绕上那悬浮的琉璃盏虚影,将其牢牢固定在半空!
“看盏底!”沈知白清叱一声,目光如电。
众人屏息凝神,目光穿透缭绕的沉香烟雾,聚焦在琉璃盏虚影的底部。只见盏底一圈,残留着仿佛干涸酪浆的环状痕迹。而就在这圈看似寻常的“酪痕”之上,一道极其细微、却蕴含着磅礴信息的裂纹正闪烁着微光。更令人心跳加的是,这道裂纹的形状、走向、甚至每一个微小的分岔,正与沈知白贴身佩戴的那枚羊脂玉佩上那道天然的、被视为不祥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度缓缓移动、靠近、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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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丝合缝地重合在一起!
“河洛密钥…玉佩裂纹…琉璃盏底…”阿青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顿悟的光芒。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粗布小袋,将袋中十几片颜色各异、仅有指甲盖大小的黍米状瓷片尽数抛向半空!
“哗啦!”
瓷片如同天女散花般散开。每一片瓷片在烛光和雨幕折射的光影中,其阴刻的饕餮纹饰都投射出不同的、飞变幻的光影图案!有的呈现波涛汹涌的海图,有的浮现复杂的药方符号,有的则是密密麻麻的漕运账目……光影交错,瞬息万变,如同打开了一座尘封千年的秘藏宝库!
“这才是真正的《膳夫经手录》!”沈知白的声音带着穿透一切迷雾的洞彻力,她的广袖猛地向空中一扫,带起一阵劲风,“贞观海图、开元鸩方、永徽漕账……散落的碎片,今日当归位!”随着她衣袖拂过,那些悬浮空中的黍米瓷片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拨动,在混合着杏仁酪浆气味的潮湿空气中自动旋转、定位、彼此吸引,瞬间排列成一个尾相连、环环相扣的精密圆环!圆环中心,饕餮纹狰狞的面目清晰浮现,仿佛在无声咆哮。
裴砚之眼神锐利如刀,没有丝毫犹豫。他手中那柄已无鞘的长刀刀尖向下,精准无比地刺入脚下青砖的一道缝隙!
“锵!”
金铁交鸣之声刺耳!刀尖并非插入砖石,而是挑飞了一块活动的青砖!砖下,一枚布满绿锈、样式古朴的青铜簋赫然显露!裴砚之手腕一翻,长刀如灵蛇般探入簋内,轻轻一挑——
青铜簋的内壁,竟用鲜艳如血的朱砂,描绘着一幅极其复杂、充满蛮荒气息的星象图腾!图腾的核心,是一个由九重同心圆构成的奇异符号,每一重圆环上都密布着细如蚊足的契丹小字!
“九重璇玑锁!”裴砚之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这是解开……”
“喵——呜——!”
一声凄厉尖锐的猫叫骤然打断了裴砚之!是那只一直蜷缩在梁柱阴影里的白猫!它不知何时已弓起身子,浑身毛倒竖,一双金色的瞳孔死死盯着芸娘手中那卷《玉食批》羊皮卷轴!就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羊皮卷轴上记载着“杏酪沉渊”事件的那一章回文字,竟无火自燃!
幽蓝色的火焰无声地舔舐着古老的羊皮,只焚烧特定的章节。火焰过处,纸张并未化为灰烬,反而升腾起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带着奇异香气的青色烟雾!烟雾盘旋上升,在藏书阁高高的穹顶下迅凝聚、变幻,不过数息,竟清晰地重现了二十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宫宴景象——觥筹交错间,御座旁那盏高达丈余的九枝连盏树形铜灯,灯盘上凝结的厚厚烛泪正缓缓滴落!
“诸位!看那灯烛泪痕!”沈知白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她一步上前,毫不犹豫地将手中那枚始终散着神秘青光的琉璃珠,狠狠按向悬浮烟雾影像中那滩正在滴落的、巨大的烛泪痕迹!
琉璃珠与虚幻的烛泪光影接触的刹那——
嗡!
琉璃珠内部仿佛有星云炸裂!光芒瞬间炽烈到极致!珠体变得近乎透明,其核心处,一个清晰无比的身影骤然浮现——正是沈知白那早已殉国的父亲,沈墨韵!影像中的苏枕雪身处一间幽暗的密室,面容憔悴却眼神坚定如铁。他手中正执着一支细笔,蘸取的并非墨汁,而是粘稠的酪浆,在一张薄如蝉翼的素绢上奋笔疾书!他写下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血泪的重量,穿透了二十年的时光!
“父亲!”沈知白的心猛地一揪,指尖深深嵌入掌心。
“轰!轰!轰隆——!”
脚下的青砖地面毫无预兆地剧烈震动起来!这一次的震动远比之前的惊雷更加狂暴、更加有节奏!如同沉睡地底的巨兽在疯狂撞击着囚笼!书架倾倒,古籍纷飞如雪,灰尘簌簌落下,整个藏书阁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分崩离析!
“螺旋堰!”沈知白在剧烈的摇晃中强行稳住身形,目光如电般射向裴砚之腰间悬挂的那枚造型狰狞的狼青铜钥匙,声音斩钉截铁,带着掌控全局的绝对权威:“裴大人!快解钥匙!这震动的频率、间隔、强弱变化,正是《河防通议》秘卷中记载的、启动‘螺旋堰’核心水闸机关的独特韵律!一步错,万劫不复!”她的命令清晰、精准,瞬间压过了所有的混乱与轰鸣。
裴砚之没有丝毫犹豫。在剧烈颠簸的地面上,他如同磐石般站稳,手指快如闪电,握住那枚沉重的狼钥匙。他的动作并非简单地插入旋转,而是遵循着脚下传来的、那狂暴却蕴含特定韵律的震动节奏——左三旋,右两顿,逆时针疾转一周半,再猛地回旋两格!每一次转动都精准地卡在震动波谷的瞬间,与地底传来的狂暴力量形成一种奇异的对抗与协调!钥匙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出沉闷而古老的机括咬合声,狼的双瞳随着转动闪烁着幽红的光芒。
“咔哒…咔…隆隆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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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最后一下用尽全力的回旋,一声巨大得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闷响轰然爆!藏书阁中央,一大片坚固的青砖地面猛地向下塌陷、旋转、洞开!烟尘如同喷泉般汹涌而出,弥漫了整个空间!
烟尘稍散,一道斜向下的、幽深不知通往何处的石阶显露出来。一股混合着铁锈、陈年水汽、以及浓烈杏仁酪浆腐败气息的冷风从地底倒灌而出,吹得人遍体生寒。
沈知白没有丝毫迟疑,第一个踏上湿滑的石阶。裴砚之紧随其后,手中长刀已出鞘半寸,寒光凛冽。墨竹、阿青、芸娘、少年乐师、老郑,所有人压下心头的惊悸,紧随领袖的脚步,踏入这尘封了二十年的幽冥之地。
石阶不长,尽头是一间不大的方形石室。空气凝滞,时间仿佛在此冻结。石室中央,一张石案上,孤零零地摆放着一只物件——正是那只在无数线索中反复出现的、传说中的冰裂纹盏!盏身布满了如同冰层碎裂般的开片纹路,在众人手中火把摇曳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神秘的光泽。而在盏底最中心,一圈极其细腻、如同芭蕉叶被骤雨击打后留下的泪痕般的独特纹路——“雨打芭蕉纹”,正散着微弱却执着的幽蓝光芒。
沈知白一步步走向石案,脚步在寂静的石室中出清晰的回响。她的目光落在那只冰裂纹盏上,如同看着一段凝固的血泪历史。在盏沿内侧,还残留着一小圈早已干涸凝固、颜色深褐的酪浆痕迹。
她伸出食指,毫不犹豫地蘸取了一点那残留的、仿佛带着先人最后执念的酪浆。然后,她以石案为纸,以指为笔,以酪为墨,沿着冰裂纹盏的边缘,在冰冷的石面上缓缓勾勒。她的动作稳定而流畅,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仪式感。线条延伸、转折、连接……一个由星宿、河洛、以及饕餮纹核心构成的复杂星图逐渐成形。
当最后一笔落下,星图中央,一个象征着女宿的、形似展翅飞鸟的古老符号被完美勾勒出来时——
“嗡!”
沈知白耳后那枚自出生起便伴随她的、形如凤凰涅盘的殷红胎记,骤然变得滚烫!仿佛有沉睡的火焰在其中苏醒!
与此同时,石案上那只冰裂纹盏底部的“雨打芭蕉纹”幽光大盛!一道凝练如实质的蓝色光柱猛地从盏底射出,直冲石室穹顶!光柱在穹顶的石壁上迅铺展开来,那幅由沈知白亲手绘制的星图被千百倍地放大、点亮!无数星辰在穹顶流转生辉,而女宿的位置,光芒万丈!
“锵锵——!”
一声清越穿云、震撼神魂的凤鸣之音,毫无征兆地在石室中、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轰然响起!那并非真实的声响,而是一种直抵心魄的精神共鸣!只见穹顶的星图在凤鸣声中剧烈变幻、重组,最终化作一只由璀璨星辉构成的、展翅翱翔、尾羽铺陈九天的巨大凤凰虚影!凤凰昂长鸣,星辉为羽,光芒为焰,神圣威严的气息充斥了整个空间!
凤鸣九天!星图化形!
在这一刻,尘封二十年的血案真相,先人以命设下的警示迷局,终于在这地底密室,在这由星图化生的凤凰长鸣中,被沈知白以无匹的智慧、坚韧的意志和领袖群伦的气魄,彻底揭开!
丹青为权:沈知白的盐运谋局
盐场绘卷
扬州盐运司衙门的朱漆大门前,一顶青布小轿悄然停下。轿帘微掀,露出一截素白的手腕,腕间一枚青玉镯在晨光中泛着幽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