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之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接住那本透着无尽诡异的账册。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账册封皮的刹那!
“哗啦——!”
整本账册骤然解体,化作无数条闪烁着银光的细小鱼儿!这些银鱼如同挣脱了束缚,欢快地跃入下方翻腾的海水之中!每一条银鱼的身体,都由无数片细小的银箔紧密排列而成,而每一片微小的银箔之上,都用肉眼几乎难以辨别的微雕技术,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数字!
“景安三年八月,甲字号库,制式环刀五千柄,报损三千柄,实售与东海‘黑鲨帮’……”
“景安四年正月,戊字柒号库,强弓劲弩两千张,弩箭十万支,经手人:兵部武库司主事王莽,转运使:漕帮三舵主……”
“景安四年五月,边军报损铁甲八千领,实为截留,转运漠北鞑靼部……”
每一条记录,都是兵部监守自盗、倒卖帝国军械的铁证!而更让裴砚之心胆俱裂的是,这些银鱼入水之后,并未四散逃逸,反而如同接到指令的军队,在海水中排列成一条条清晰而诡异的游动轨迹!这些轨迹相互交织,最终在广阔的海面上,勾勒出一幅完整的、标注着兵力调动方向和时间的路线图——那正是边关数位拥兵自重的将领,在未经兵部调令、未得女帝旨意的情况下,私自调动麾下精锐边军的绝密路线!其目标,隐隐指向帝都方向!
“私调边军……他们……他们想干什么?!”裴砚之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寒意。这已不仅是贪腐,这是图谋不轨,是动摇国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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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
海舶司衙门门前,那根高耸入云、悬挂着巨大青铜警世钟的旗杆,在经历了一夜狂风暴雨的摧残后,终于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拦腰折断!
沉重的旗杆连同那口巨大的青铜钟,呼啸着朝着地面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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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坠落的半空中,那面原本缠绕在旗杆顶部、象征着海舶司威严的巨大旗帜,被下坠的气流猛地吹展开来!
旗帜完全展开的瞬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根本不是什么海舶司的旗帜!而是一幅巨大无比、色彩绚丽、描绘着文人雅士听琴场景的《听琴图》!画中抚琴者气定神闲,听琴者如痴如醉,意境高雅。
然而,就在旗帜完全展开、画面清晰的刹那!
画中那位背对着画面、正凝神听琴的文人,他宽大的衣袖和飘逸的衣袂,竟在风中“飘动”起来!随着衣袂的飘动,其内衬上原本被遮盖的、用极其细密的针脚绣上去的字迹,赫然暴露在晨光之下!那密密麻麻的字迹,竟是一个个清晰的人名和籍贯,旁边还标注着具体的考场和名次!
“江南道,苏州府,张明远……替考……白银五千两……”
“河东道,太原府,李茂才……夹带……关节……纹银八千两……”
“礼部侍郎门生,王振声……暗标……”
“科举!是礼部主持的科举舞弊案!这是……这是今春会试的考生名单!”林墨棠只看了一眼,便失声叫了出来。礼部!掌管天下文教、抡才大典的礼部!竟然也烂到了根子里!
更令人遍体生寒的还在后面!
画中那位抚琴者指尖拨动的琴弦,此刻竟真的出了极其微弱、却清晰可闻的震动嗡鸣!这嗡鸣声并非杂乱无章,而是带着一种特定的、富有节奏的韵律!
“这……这韵律……”裴砚之身边一位精通音律的亲兵脸色瞬间煞白,“是……是三日前,我们在泉州港外截获的那艘番邦密使船只上,搜出的密信里使用的暗号节奏!分毫不差!”
礼部科举舞弊,竟然还牵扯到了番邦密使?!这潭水,深得足以吞噬整个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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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黎明的第一缕金色阳光,终于彻底挣脱云层的束缚,如同利剑般刺破晨雾,洒满整个泉州港伤痕累累的海面时,海面上所有由名画引的、光怪陆离的异象——那些漂浮的画卷残片、闪烁的金叶子飞钱、构成《寒江独钓图》的银针、喷涌空白公文的青铜浮雕、记录着罪证的荧光水幕……如同被阳光赋予了最终的使命,在同一时刻停止了所有的变化!
它们挣脱了海水的束缚,无视了地心的引力,齐刷刷地朝着同一个方向——遥远的帝都,腾空而起!
无数碎片、流光、残影在空中汇聚、交织、融合!最终,在泉州港无数幸存者惊骇欲绝的仰望中,在帝都方向无数早起者茫然无知的注视下,于九天之上,组成了一幅横贯东西、覆盖苍穹的、巨大无鹏的《万寿图》虚影!
画中,是象征帝王万寿无疆、百官朝贺的宏大场景。金銮殿巍峨,御道漫长,文武百官手持朝笏,身着朝服,恭敬肃立,山呼万岁,场面庄严肃穆,气象万千。
然而,在这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与无上尊荣的画卷中,却生着最惊悚、最彻底的颠覆!
画中每一个躬身朝贺的官员,他们手中所持的、象征身份和礼仪的玉质或象牙朝笏,此刻全都变了模样!那温润的玉石、洁白的象牙,全都变成了沉重冰冷的铁枷!枷锁之上,缠绕捆绑着一份份血迹斑斑、墨迹淋漓的卷宗!卷宗自动展开,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的,正是该官员罄竹难书的贪墨罪状、结党营私的密信、通敌叛国的证据!
户部侍郎钱守义朝笏所化的铁枷上,卷宗展开,是他勾结漕帮、虚报盐引、侵吞赈灾银两的详细账目;工部侍郎周敏学的铁枷上,是他指使偷工减料、导致堤坝溃决、百姓死伤无数的供词和工程记录;兵部武库司主事的铁枷上,是他倒卖军械、资敌的证据链;礼部仪制司郎中的铁枷上,是他操纵科举、买卖功名的考生名单和银钱往来……
无数份罪证卷宗在空中哗啦啦作响,如同为这些帝国蠹虫奏响的末日丧钟!阳光穿透卷宗,将上面的每一个字、每一个手印、每一笔赃款,都照得清清楚楚,昭示于朗朗乾坤之下!
林墨棠和裴砚之站在望海楼的残骸边缘,仰望着苍穹之上这幅由无数罪证构成的、惊世骇俗的《万寿图》,久久无言。海风带着咸腥和焦糊味吹拂着他们染血的衣袍。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与伦比的震撼,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明悟和……敬畏。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个高踞于紫宸殿龙椅之上,面对朝堂纷争、面对汹汹物议,总是神色平静、凤眸含威,甚至偶尔会露出一丝令人琢磨不透的、极淡笑意的年轻女帝——沈知白。
原来,她并非沉默,并非无力。她早已在那无数流传于世、被各方势力争抢甚至毁坏的名画之中,悄无声息地藏下了一把把足以斩断一切贪腐枷锁、劈开一切阴谋迷雾的利刃!只待东风起,只待春雷动,利刃便会破匣而出,涤荡乾坤!
泉州港的滔天巨浪与冲天火光,不过是这场席卷帝国、由女帝亲手掀起的肃贪风暴,一个宏大而残酷的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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