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阁·辰时
"沈待诏可知《开元占经》有载——"钦天监监正庞文礼的象牙笏板突然指向穹顶星图,"岁星入太微垣,当有荧惑化鸾。"他布满血丝的眼珠转向《春盘献瑞图》,"这画中梅枝的走势,倒像极了三日前紫宸殿的剑气。"
沈知白将松烟墨锭在歙砚上轻叩三下:"监正大人夜观天象时,可曾注意北斗第七星旁的赤气?"她展开连夜绘制的《璇玑玉衡图》,"昨夜子时,那道赤气正落在金明池冰裂处。"
庞文礼的胡须剧烈颤抖,手中《景佑遁甲符应经》哗啦落地。书页翻卷间,沈知白看见夹着的血笺上写着:"正月丙寅,太白犯舆鬼。"
"这是"她弯腰欲拾,却被庞文礼死死按住手腕,"沈姑娘!"老监正的眼角渗出浊泪,"令尊当年在御史台狱中,曾托我保管"话音戛然而止,殿外传来内侍尖利的通传:"官家驾到——"
赏梅雅集·未时
"裴侍郎觉得这枝绿萼梅该如何入画?"沈知白执笔立在琉璃梅树下,看着裴砚之指尖拂过花瓣上的残雪。他今日换了身月白襕衫,腰间蹀躞带悬着的错金司南比往日更显流光。
"当以飞白法写其虬枝,没骨法染其冰魄。"裴砚之突然握住她执笔的手,"就像沈姑娘在《春盘献瑞图》里藏的密文"笔锋扫过宣纸的刹那,梅香中混入铁锈味——他掌心不知何时多了道血痕。
沈知白腕间鎏金跳脱突然烫:"大人这是何意?"她试图抽手,却现他指腹正按着自己脉搏,"您可知三日前金明池"
"戍时三刻,漕船暗桩。"裴砚之压低声音打断,蘸取她袖中朱砂在梅枝旁题字,"沈姑娘画中的赤目山雀,尾羽钴蓝处少了幽州驻军的烽燧。"他忽然咳嗽,咳出的血珠在宣纸上凝成西夏密文。
画案旁的崔白突然打翻青瓷笔洗:"师姐!水纹水纹里有字!"众人围看时,涟漪中浮现的竟是河北十二军州布防图。枢密使章惇的紫罗官靴踏碎水面:"沈待诏好精妙的机关,不知师承哪位大家?"
垂拱殿后庑·酉时
"你当真要赴戍时之约?"崔白攥着沈知白的袖角,少年掌心全是冷汗,"今早我在尚食局看见"他忽然掀开食盒夹层,蜜蜡凝成的"鸿门宴"三字触目惊心。
沈知白将鎏金匕藏入画筒:"你看这梅蕊上的冰晶。"她指着雅集未完成的《踏雪寻梅图》,"每颗冰晶里都映着金明池的倒影——裴砚之在用星象传讯。"
暮鼓声中,庞文礼佝偻着背闪入庑房:"沈姑娘请看!"他颤抖着展开《浑天方舆图》,汴京城郭处密密麻麻钉着朱砂小旗,"这是今晨司天监浑天仪自转显出的星阵,与三年前你父亲"
轰隆巨响打断话音,金明池方向腾起冲天火光。沈知白抓起画筒疾奔而出,身后传来庞文礼撕心裂肺的呼喊:"二十八宿倒悬,这是亡国星象啊!"
金明池畔·戌时三刻
"沈姑娘来迟了。"裴砚之立在燃烧的楼船甲板上,手中湛卢剑滴着血,"你看这漕船龙骨上的刻痕。"剑尖挑起块焦黑的船板,上面赫然是沈父的私印。
沈知白画筒中的《雪夜访戴图》突然自燃,灰烬里显出完整的河北驻军图:"原来大人早就知道"她忽然嗅到空气中曼陀罗的甜香,"那三十万石粮草"
"都化作了西夏铁鹞子的马鞍!"枢密使章惇的狂笑从舱内传出,他拎着庞文礼的尸踏上甲板,"多亏沈待诏的《春盘献瑞图》,才能让这老东西吐出星象密档!"
裴砚之的剑锋突然转向章惇:"监正大人临终前,托我把这个交给沈姑娘。"他抛来染血的玉珏,正是三年前随沈父流放的传家玉佩。沈知白接住玉珏的瞬间,金明池冰面轰然炸裂,无数赤目山雀从《韩熙载夜宴图》摹本中飞出,每只雀羽都缀着离魂砂调制的星图。
"动手!"章惇暴喝。埋伏在船舷的西夏死士一拥而上,沈知白挥出画筒中的鎏金匕,刀光过处,漫天雀羽突然凝成父亲血书的《锻剑吟》。裴砚之的湛卢剑穿透章惇胸膛时,星图正好拼出"东风解冻日,血染金明池"的谶言。
垂拱殿·子夜
沈知白跪在御前呈上染血的《璇玑玉衡图》,官家手中的龙泉剑突然出悲鸣。"原来这就是河北军粮案的真相"剑锋扫过画轴,图中星斗纷纷坠落,化作《元佑党人碑》上被抹去的名字。
裴砚之捧着西夏密使的颅骨进殿:"陛下,今夜共斩西夏细作三十四人。"他玄色官服上的鹤纹浸透鲜血,"只是那三十万石粮草"
"已化作大宋边军的淬剑之火。"沈知白突然开口。她展开连夜绘制的《山河淬剑图》,画中烽燧狼烟竟与星图完美重合,"父亲当年以血淬剑,为的便是今日斩尽魑魅!"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管家长叹一声,将龙泉剑重重插入画案。剑身映出沈知白眉间突然显现的凤凰花钿——那正是《推背图》预言中的"女主昌"之相。殿外忽起惊雷,暴雨冲刷着金明池畔的血迹,也洗亮了《韩熙载夜宴图》里韩熙载突然睁开的双眼。
画院东阁的晨雾还未散尽,沈知白已站在丈余长的宣纸前调弄石青。昨夜金明池的血气似乎还凝在笔尖,她将狼毫浸入掺了明矾的露水,在《璇玑图》摹本上勾出第一道星轨。
"沈待诏好早。"尚宫局女官秦怀璧捧着鎏金香炉踏入阁内,裙裾扫过青砖时带起一阵沉水香,"贵妃娘娘命奴婢来问,那幅《九鸾朝凤图》的璎珞纹样,是用泥金还是捻银?"
沈知白笔锋未停:"烦请回禀娘娘,前朝《列女传》载,汉和熹邓皇后素厌奢靡,其翟车佩环皆以朱砂绘祥云代之。"她忽然蘸取赭石在璇玑图角落点染,"就像这北斗第七星,看着是泥金,实则是"
话音未落,翰林画院待诏周文矩疾步闯入:"沈知白!你竟敢在御赐《璇玑图》上妄添星宿!"他手中的《历代名画记》哗啦翻到卫夫人条目,"苏蕙回文诗乃千古绝唱,岂容你"
"周待诏可曾细观此卷?"沈知白突然将画轴转向西窗,辰时的阳光穿透绢帛,原本空白的经纬线间竟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西夏文字。她指尖拂过"心宿"位置,"三日前司天监浑天仪异动时,庞监正临终前教了我些观星秘法。"
秦怀璧的香炉"当啷"坠地,炉灰中滚出一枚带血的玉扳指。周文矩脸色骤变,那是他上月输给西夏商人的赌注。
御花园赏雪亭·巳时三刻
"沈姑娘觉得这枝老梅该如何入画?"裴砚之握着酒盏斜倚阑干,玄狐大氅上的积雪簌簌而落。亭中石案摆着新贡的建窑兔毫盏,茶汤里浮着碾碎的绿萼梅花。
沈知白凝视着假山缝隙里的冰凌:"当以破锋笔法写其嶙峋,再以冲水法染其冰魄。"她突然将笔尖浸入茶盏,"就像裴大人用西夏密文泡茶——"泼出的茶汤在雪地洇出"鸿门宴"三字。
亭外梅林忽起骚动,枢密院都承旨李继隆带着八名金枪班侍卫围住赏雪亭。"沈待诏好手段!"他抽出腰间鱼肠剑挑翻画案,"昨夜兵部武库失窃的三千张神臂弩,图纸可是藏在你的《璇玑图》里?"
裴砚之的湛卢剑鞘突然压住鱼肠剑:"李都承旨不妨看看这个。"他抛出一卷染血的《武经总要》,书页间夹着的桑皮纸正是神臂弩改良图,"今晨在西夏使团下榻的都亭驿,搜出了这个。"
沈知白趁机展开袖中《金明池勘验图》,指着冰裂处的朱砂标记:"大人请看,这些凿冰痕迹与神臂弩的固定桩完全吻合。"她蘸取雪水在石案勾画,"三日前子时,金明池的冰层厚度恰好能承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