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突然暴起难,十指指甲暴长三尺,直取裴砚之心口:"晚了!子时已到!"他狂笑着撕开衣袍,全身皮肤竟是由无数《千金方》残页拼成,"就让你们见识真正的"
话音戛然而止。一支蘸着茶汤的毛笔穿透他的咽喉,沈知白握着半截梅瓶残片的手微微抖:"你话太多了。"残片上残留的冰裂纹正出幽蓝光芒,与裴砚之刀上的血槽完美吻合。
暴雨中传来整齐的甲胄碰撞声,羽林卫统领带着太医令匆匆赶来,却见贵妃(实为药人张)的尸身正化作无数写满药方的纸碟。裴砚之单膝跪地,陌刀插入地面三寸才勉强稳住身形:"沈兄"
沈知白一把扶住他,触手却是冰凉的触感——裴砚之的皮肤下竟有银针流动的痕迹。谢琅扒开他的衣领倒吸冷气:"你把自己做成了活体针囊?!"
"无妨"裴砚之扯出个惨淡的笑容,从齿间吐出一枚刻着星图的银针,"这才是真正的《璇玑玉衡考》,药人张要找的其实是藏在星图里的神医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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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未说完,他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中竟有细小的金针游动。大皇子突然扑过来抓住那枚银针:"本宫认得这个!这是当年给母后"
"闭嘴!"二皇子与三皇子同时厉喝,却见银针上的星图已开始重组。谢琅急忙用紫苏梅干压住星图:"不能让它完整显现!否则"
"否则会唤醒沉睡在皇陵地宫的神农鼎。"裴砚之艰难地支起身体,"药人张想用《千金方》为引,借立夏阳气重铸"
远处皇陵方向突然传来地动山摇的巨响,一道金光直冲云霄。沈知白望向暴雨中的光柱,突然明白裴砚之为何要提前一年布局——那光柱的形状,分明是放大百倍的梅瓶冰裂纹!
"沈待诏。"裴砚之沾血的手指在他掌心画了道符,"现在只有你能"
话音未落,羽林卫突然将众人团团围住。太医令捧着圣旨尖声道:"陛下有令!画院众人即刻"
"滚!"裴砚之暴起挥刀,刀气在雨幕中划出完整的《雪霁江行图》轮廓。趁众人恍惚之际,他咬破舌尖喷出血雾:"沈兄,走!"
血雾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针灸图谱,沈知白会意地抓起最大那片梅瓶残瓷。瓷片割破掌心的刹那,冰裂纹突然活了过来,与裴砚之刀上的血槽共同组成传送阵法。
"拦住他们!"太医令尖叫着抛出毒砂,却被突然坠落的雨燕群拦截。那些银色的鸟儿在接触毒砂的瞬间集体自爆,化作药雾笼罩全场。
当雾气散去时,地上只余裴砚之的陌刀深深插入地砖,刀柄上挂着的九转还魂锁正在暴雨中叮咚作响。锁链末端系着半片染血的《灵枢》残页,上面铁画银钩地写着:
"借冰裂纹一用,一年后当归。"
贵妃(药人张)的鎏金护甲静静躺在血泊中,护甲内侧刻着细小的字迹——那竟是裴砚之二十年前,初入宫时留下的稚嫩笔迹:
"愿以残生为祭,换故人无恙。"
暴雨如注,冲刷着太医院青石铺就的庭院。豆大的雨滴砸在历经百年风霜的石板上,溅起一朵朵浑浊的水花。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来得蹊跷,仿佛天穹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将积蓄多年的怨气倾泻而下。雨水在古老的石板上汇成细流,冲刷着那些被岁月磨平的纹路,露出下面暗红色的痕迹——那是历代御医试药时留下的血迹,早已渗入石髓,与这座太医院融为一体。
血水与蒸腾的药雾在雨幕中交织,渐渐混合成诡异的紫红色溪流,蜿蜒着渗入地砖的每一条缝隙。这些缝隙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暗合人体经络走向。每当雨水流过,地底就会传来细微的嗡鸣,仿佛有无数银针在铜人穴位上震颤。庭院中央那株百年银杏在狂风中剧烈摇摆,金黄的叶片纷纷坠落,却在触及地面的瞬间化作灰烬,露出叶脉间若隐若现的朱砂符文。
沈知白踉跄着跪倒在湿滑的石板上,他的鎏金护甲已经碎裂大半,露出下面被冰裂纹侵蚀的手臂。这些裂纹如同活物,正以肉眼可见的度在他皮肤下蔓延,每道纹路都闪烁着幽蓝的微光。护甲碎片散落一地,每一片落地时都出清脆的玉磬之声,在雨水中映照出扭曲的影像——那是二十年前先帝驾崩时的场景重现。他这才惊觉,自己穿戴多年的护甲内衬,竟是用《黄帝内经》的残页裱糊而成。
就在刚才那场恶战中,半片《灵枢》残页从药圣铜像中迸射而出。铜像的双眼突然流下血泪,手中捧着的药钵炸裂开来,飞溅的瓷片在空中组成一幅星宿图。沈知白记得师父说过,这座铜像内封印着药圣的一缕神识,每逢甲子轮回便会苏醒片刻。此刻他颤抖的手指正死死攥着这页泛黄的残卷,指节因用力过度而白。残页上的墨迹在雨水中渐渐晕开,那些记载针灸要诀的文字竟化作细小的黑虫,顺着他指尖的伤口钻入血脉。
雨水打在纸面上,竟让背面渐渐显现出一幅用银朱勾勒的微型地图——那是太医院地下密道的纹路,正随着血迹的晕染而愈清晰。地图上标注的每个转角处都画着诡异的符号,有些像扭曲的人体,有些像倒置的脏腑。最令人不安的是,这些纹路与沈知白手臂上的冰裂纹完全吻合,仿佛他整个人都成了活体地图。雨滴在地图的"中脘穴"位置汇聚,突然折射的百草图案正在蠕动,那些蔓藤般的纹路缠上沈知白的手腕,将他的脉搏与锁芯的震动强行同步。随着每次心跳,锁芯就吐出一粒血珠,这些血珠落地后并不消散,而是滚向庭院四角的石兽雕像,被它们张口吞下。
沈知白瞳孔骤缩,这异香让他猛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风雪夜——先帝暴毙时,整个太医院都弥漫着同样的气息。那时他还是个药童,记得御药房的铜秤突然自行摆动,秤盘上无端出现七枚带血的砝码。师父临终前塞给他的羊皮卷上,就画着与此刻九转还魂锁相同的纹样。他低头看向自己残破的护甲,现鎏金表面的字迹正在剥落,露出底下新鲜的墨痕:"冰裂纹即命纹"。这些新浮现的字迹并非墨写,而是用凝固的血丝拼成,每个笔画都在微微抽搐,像是垂死之人的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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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传来宫门洞开的轰然巨响,三百名玄甲卫的铁靴踏碎雨幕,整齐的踏步声震得药柜簌簌抖。他们甲胄碰撞的声音形成诡异的韵律,与太医院地底传来的铜人嗡鸣产生共鸣。沈知白知道,这是司礼监豢养的"药人卫",他们甲胄里填充的都是用活人炼制的药傀。每个药傀体内都种着不同的剧毒,行走时散出的毒雾在雨中凝成七彩的虹。为的统领摘下头盔,露出的面容赫然是二十年前已经病逝的院判大人。
情急之下,他将染血的残瓷碎片按在《灵枢》地图上,霎时间,那些冰裂纹竟顺着经脉纹路疯狂蔓延,转眼爬满他整条手臂。瓷片割破的伤口没有流血,反而渗出银色的液体,这些液体在地图上勾勒出新的通路,指向太医院最深处的禁地。最后一缕药雾在他掌心凝成一只栩栩如生的银色雨燕,鸟羽上密布着针灸般的细孔,每个孔洞都飘出不同的药香。雨燕振翅时洒落的光点在空中组成《难经》的篇章,鸟喙里衔着半枚光的玉蝉——这正是当年裴砚之随身佩戴的信物。玉蝉的翅膀以某种规律开合,出类似摩斯密码的声响。
雨幕中忽然响起一段熟悉的笛声,正是裴砚之少年时最爱吹奏的《折柳》调。笛声穿过雨帘时,每个音符都带起一圈血色涟漪。沈知白猛地抬头,现声音来自太医院屋脊的鸱吻。那些镇宅的神兽雕像此刻全都转向院内,琉璃烧制的眼珠骨碌转动,兽口中不断渗出细密的血珠。更诡异的是,每尊鸱吻的倒影在积水中都变成了人脸,正是当年参与先帝诊治的御医模样。
血珠坠落在瓦当上,竟排列成针灸铜人般的星图。这些血珠并非随意滴落,每一颗都精准对应人体个正经穴位。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颗血珠落下的位置,都对应着当年先帝针灸治疗时的穴位。瓦当上的苔藓在血珠触碰处迅枯萎,露出下面用金线绣的脉象图。沈知白突然意识到,整个太医院的建筑布局,根本就是放大的人体经络模型。
沈知白突然明白过来,这漫天血雨正在重演二十年前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当年先帝接受针灸时,太医院所有的铜人像同时渗血,药柜里的药材自动组合成毒方。他低头看向自己爬满冰裂纹的手臂,那些纹路与《灵枢》地图上的密道竟完美重合。每条纹路都在跳动,将记忆直接刻进他的神经——原来所谓的冰裂纹,是药王谷秘传的"记忆经络",专门用来封印不能见天的宫廷秘辛。
银朱勾勒的线条在他皮肤下隐隐光,仿佛在指引着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当光芒流动到"膻中穴"位置时,沈知白胸口突然浮现出完整的《灵枢》第九篇,那些文字如蚂蚁般在他皮肤上爬行重组。雨燕衔着的玉蝉突然大放光明,光线穿透雨幕,在积水中映出倒悬的宫阙。在这虚幻的影像里,每个窗户后都站着身穿朝服的影子,他们手中都捧着与沈知白相同的残页。
光明照亮了屋檐下那块被苔藓覆盖的石碑——上面用篆书刻着"以血启钥,以命续脉"。碑文下半截埋在土里的部分正在渗出黑色的液体,这些液体顺着雨水流到沈知白脚边,竟自动组成一个卦象。与此同时,九转还魂锁突然自动打开,锁芯里滚出一颗干瘪的人心,这颗心遇到雨水后迅膨胀跳动,表面浮现出与石碑相同的文字。沈知白终于明白,自己不过是这场延续二十年的医案中,最后一位活着的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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