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
汁液与雨水接触的瞬间,并未立刻洇散,反而如同活物般迅蔓延、渗透、晕染!深红的汁液在青灰的砖面上诡异地流动、勾勒,竟渐渐形成一幅线条复杂、色彩斑斓的古老图样!无数细小的符号、植物的根茎叶脉、蒸煮的器具、染液的配比…清晰呈现!图样上方,两个古篆大字如同被无形之笔蘸着梅汁写出——梅染!
“是《考工记》失传的‘梅染’秘方!”苏枕雪失声惊呼,盯着砖面上迅成型的图谱,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以芒种时节特定梅果之汁为引,辅以秘药…染出千年不褪之‘天水碧’!”
“嗡——锵!”
裴砚之手中的玄铁扇骨,也在这一刻爆出前所未有的剧烈震颤!扇面之上,原本静止的星图仿佛被注入了生命,无数星点骤然亮起,飞流转!在星图流转的间隙,两只原本只是淡淡墨痕勾勒的仙鹤竟在扇面上振翅欲飞!雪白的翎羽,朱红的顶冠,纤毫毕现,姿态清雅孤绝,振翅间仿佛有风雪扑面!——这分明是《宣和画谱》中记载的绝品“雪梅双鹤”图!更为奇异的是,随着扇上双鹤振翅,街对面茶肆高高挑起的檐角上,悬挂的一枚青铜风铃竟无风自动,出清脆而急促的“叮铃”声!那风铃的样式古朴,铃身刻着寒露三候的物候纹样!
“鹤唳寒露…扇鸣星动…它们在共鸣!”裴砚之紧握扇柄,感受着那几乎要脱手而出的磅礴力量,脸色凝重。
“叮铃铃——!”
几乎是扇鹤振翅、风铃自鸣的同时,苏枕雪腕间那串素银铃铛也爆出尖锐刺耳的震鸣!银铃的震颤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直冲云霄!令人头皮麻的一幕出现了:钦天监檐角上,那七十二枚刚刚停止共振的鎏金铜钉,竟在连绵的雨幕中,一枚接一枚地自行脱离檐角,“铮铮”作响地悬浮到了半空!它们在迷蒙的雨水中飞移动。
“噗——哗啦!”
药铺小学徒惊惶后退时撞翻了整柜《本草衍义》,青瓷药罐滚落碎裂,粘稠如蜜、艳红似血的液体汩汩涌出,瞬间浸透了散落的书页和碎瓷。那液体散着浓烈到令人眩晕的酸甜梅香,却又夹杂着一丝铁锈般的腥气。
“血…血梅蜜!”苏枕雪盯着那刺目的红,脸色煞白,《北辕录》中记载的靖康遗民泣血酿制的秘物竟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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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胥脸上的狞笑扭曲如鬼魅,他猛地抖开手中那卷《大金国志》的最后一卷!卷轴末端并非史册,赫然裹着一枚沉甸甸的青铜虎符,形制正是临安府守军的调兵信物!虎符表面粘着一层厚厚的、深紫近黑的酱状物,浓烈的梅酱气息掩盖不住其下朱砂印泥里透出的、一丝若有似无的辛辣苦味。
“断肠草汁混入朱砂…《饮膳正要》里金人毒杀宋使的法子!”裴砚之嗅到那丝异样,玄铁扇“唰”地指向赵胥,“好毒的计!伪造兵符,毒杀守将,你想里应外合?!”
“晚了!”赵胥狂笑,手指猛地抠向虎符边缘一处凸起的狻猊纹,“梅酱为引,血蜜为媒,这满城雨水,便是送尔等上路的最好葬歌!”他指尖力,狻猊纹竟被按下!
“嗡——!”
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波动以赵胥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空气中弥漫的浓郁梅香骤然变得暴烈无比,仿佛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直刺鼻腔脑髓!那味道不再清甜,反而带着一种焚烧古籍、熔炼青铜般的焦糊与金铁腥气,狂暴地冲击着每个人的感官!
“啊——!”瓦肆戏台上,正唱着《梅妃传》的旦角一声凄厉惨叫,手中琵琶弦“铮铮”崩断!断弦如毒蛇般反弹,抽在她脸上,瞬间皮开肉绽!更骇人的是,戏台顶棚上簌簌落下的不再是灰尘,而是无数灰白色的、带着冰冷梅香的粉末——正是《鹤林玉露》中记载的“梅骨灰”,每一粒细微的粉末上,在飘落的光影间,似乎都隐约浮现着一个扭曲的名字——张铁锤、李木匠、王绣娘……尽是靖康年被掳北上、埋骨异乡的匠人名录!
“轰隆!”
醉仙楼方向传来一声巨响!并非爆炸,而是沉重的木架倾倒之声。裴砚之扇面星图光芒暴涨,瞬间穿透雨雾!只见醉仙楼幽深的地窖口,堆积如山的《宣和画谱》残卷倾泻而出,每一幅破损的画轴、撕裂的绢本边缘,竟都死死粘连着一块块颜色深褐、夹杂着草根与碎石的冻土!冻土缝隙里,几朵早已干枯、却依旧保持着临死前挣扎姿态的细小梅花标本,在星图光芒下刺眼夺目——梅岭战场特有的冻土寒梅!
“梅岭的土…靖康的血…”沈知白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握剑的手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父亲的身影,梅林中的血战,破碎的盔缨…无数画面在脑中翻腾炸裂!
“叮叮——咚咚咚——”
巷口,那驼背老翁浑浊的双眼此刻竟精光四射!他枯瘦的手指以完全不符合其年龄的迅疾与力量,疯狂敲击着手中那块边缘锋利的粗陶片!陶片撞击声不再是《梅花落》的悲怆,而是骤然转为《羯鼓录》中记载的、金人铁骑冲锋时用以摧垮敌人士气的“破阵催花调”!声波尖锐刺耳,带着金戈铁马的杀伐戾气,席卷长街!
“咔嚓!咔嚓!”
随着这催命般的鼓点,屋檐下凝结的冰棱如同被无形重锤击中,纷纷断裂坠落!但那些冰棱并未摔得粉碎,反而在下坠过程中诡异地凝结、塑形!每一根坠地的冰棱,都化作一枚约莫三寸长、晶莹剔透、中心包裹着一小朵完整六瓣梅花的冰晶短刺!短刺尖端闪烁着幽蓝寒光,落地瞬间便深深扎入青石板缝隙!正是《武林旧事》里秘载的奇门暗器——“梅雪晶”!
“小心暗器!”裴砚之厉喝,玄铁扇舞成一片乌光,将射向沈知白的几枚“梅雪晶”尽数击飞,冰晶撞在扇骨上,出清脆刺耳的碎裂声,爆开的寒气瞬间在扇面凝结一层白霜。
“赵胥!拿命来!”苏枕雪早已目眦欲裂,她不顾腕间银铃因过度震动而出的悲鸣,身形如电,手中药锄化作一道青光,直扑赵胥面门!锄尖裹挟着尖锐的破空声,直取其咽喉!
赵胥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腰间那枚刻着金国春分祭日图的玉佩猛地向前一挡!
“当!”
一声金铁交鸣的脆响!药锄狠狠砸在玉佩上,竟溅起一溜火星!那看似温润的玉佩,材质竟坚硬如铁!
“哼,雕虫小技!”赵胥狞笑,左手闪电般探出,五指成爪,指甲瞬间变得乌黑亮,带着一股腥风,直扣苏枕雪持锄的手腕!爪风凌厉,显然淬有剧毒!
“枕雪退后!”裴砚之的喝声与玄铁扇同时赶到!扇面如刀,带着撕裂雨幕的锐啸,横削赵胥手腕!扇骨边缘寒光流转,正是玄铁扇最锋锐之处!
赵胥不敢硬接这削铁如泥的扇刃,爪势急收,身体诡异地向后一滑,险险避开。裴砚之的扇刃擦着他的袖袍掠过,“嗤啦”一声,削下一片锦缎。
就在这时!
“滋啦——!”
一道刺目的、带着毁灭气息的炽白光芒,毫无预兆地从药铺那扇被“梅雪晶”打穿的天窗窟窿中投射下来!光芒并非直射地面,而是如同舞台追光般,精准地笼罩在散落一地的《武经总要》残页上!
被光芒笼罩的残页上,原本被撕去、只留下毛糙边缘的地方,墨迹竟如同被点燃般,从纸页深处自行浮现出来!那不是普通的墨色,而是一种带着金属冷光的银灰色!线条刚硬,结构繁复,描绘的赫然是数种造型奇特、前所未见的火器图样!更令人心神剧震的是,每一幅火器图的旁边,都有一行行同样以银灰色金属光泽显现的小字批注——字迹瘦劲峭拔,锋芒毕露,正是沈知白父亲沈石溪的手笔!批注的墨迹深处,隐约可见细小的冰晶纹路——那是白露寒霜凝结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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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魄剑…白露霜…父亲用剑尖蘸霜为墨…写在《武经总要》夹层里!”沈知白瞬间明悟,巨大的悲愤与力量在胸中炸开!她手中的梅魄古剑仿佛感应到主人的心绪,出一声穿云裂石的长鸣!剑身之上,那原本暗沉的梅花冰纹骤然亮起,寒气四溢,剑尖直指光芒中显现的火器图样!
“不——!”赵胥看到那光芒中显现的火器图谱,尤其是看到沈石溪的批注,脸色第一次真正剧变!他嘶吼着,不顾一切地扑向那片被光芒笼罩的残页!他知道,那批注里必然藏着克制金国火器甚至破解其伪造兵符的关键!
“拦住他!”裴砚之与苏枕雪同时暴喝!玄铁扇脱手飞出,化作一道旋转的乌轮,带着凄厉的尖啸斩向赵胥后心!苏枕雪则手腕一抖,数枚浸染着诡异青紫色的银针,无声无息地射向赵胥双腿要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