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裴砚之声音沙哑,"司天台监正专用的星象池。"
沈知白蹲下身,指尖刚触及水面,就被一股力量猛地拽入池中。刺骨的冷水灌入鼻腔,她挣扎着睁开眼,看到池底散落着无数官窑碎瓷,每片上都刻着《谏猎赋》的片段。更深处,一支朱砂笔静静躺在浑天仪旁,笔尖泛着诡异的金光。
"青雀尾"沈知白在心中惊呼。父亲临终前反复念叨的就是这个词!
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拉出水面。裴砚之的脸近在咫尺,睫毛上还挂着水珠。沈知白剧烈咳嗽着,摊开紧握的右手——掌心躺着一片刻有"永徽五年惊蛰"字样的碎瓷。
"父亲不是病死的。"她颤抖着说,"他是被"
裴砚之突然捂住她的嘴。密道深处传来"沙沙"声,像是无数纸页在摩擦。下一秒,铺天盖地的纸灰蝶从黑暗中涌出,每只蝶翼上都写着《五辛盘食谱》的片段。
"跑!"
裴砚之拉着沈知白冲向密道另一端。纸灰蝶群穷追不舍,翅膀扇动间洒下腥甜的粉末。沈知白突然明白过来:"是尚食局的食谱他们在食物里下毒!"
前方出现一道青铜门,门上浮雕着三百架银鎏金砚台图案。裴砚之后颈的《天问》刺青突然灼痛,他咬牙割破手掌,将血抹在门环的赤箭芝雕饰上。
"以血为引,司历开门!"
门环出刺耳的"吱呀"声,缓缓转动。就在两人即将冲入门内的刹那,沈知白余光瞥见池水中的星图再次变化——这次浮现的是父亲的脸。他嘴唇开合,似乎在说:
"惊蛰雷符"
青铜门在身后轰然关闭的刹那,沈知白的膝盖重重磕在青砖地面上。她顾不得疼痛,死死盯着密室中央那方熟悉的紫檀木案——与父亲书房里的一模一样。
"这是"裴砚之的刀尖微微颤,映出案几上积满灰尘的司历官印信。青铜印章旁搁着半盏冰裂纹茶盅,残存的茶汤早已干涸成褐色的痕迹,像极了父亲临终时嘴角溢出的血渍。
沈知白扑到案前,指尖触到印章上"沈青阳印"四个篆字时,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窜上来。五年来她以为父亲只是个不得志的历法博士,却不知他竟是司天台最高机密"麟德历"的掌历官。
"原来父亲的字号司历不是别称"她喉头紧,"他就是那个暴毙的沈司历。"
裴砚之突然单膝跪地,对着案几行了个郑重的军礼。当他抬起头时,月光从密室顶部的通风孔漏下来,照见他眼角的湿光:"老师临终前要我誓,永远不告诉你他的真实身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知白猛地掀开案几下的暗格,一卷残缺的手稿滚落出来。泛黄的宣纸上,父亲熟悉的瘦金体密密麻麻记载着永徽五年惊蛰前后的天象异变。在最后几页,字迹变得潦草狂乱:
"尚食局以节气食方篡改星象惊蛰雷符实为引动玄武门旧怨青雀尾笔可破"
纸页在此处撕裂,残留着几个触目惊心的血指印。沈知白将残玉按在血印上,严丝合缝。
"父亲用命护住的秘密"她突然抓住裴砚之的臂甲,"当年验尸的太医说父亲是心悸暴毙,但你亲眼所见——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裴砚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取过那盏冰裂纹茶盅,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将几滴琥珀色液体滴入杯中。刹那间,干涸的茶渍重新化为液体,水面浮现出细小的气泡。
"这是西域幻药浮生忆。"他的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能重现器物记忆的最后片段。"
沈知白俯身看向茶盅。水面先是映出父亲憔悴的面容,他正用颤抖的手在历书上标注星象。突然,密室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尚食局服饰的老者走了进来。
"沈司历,圣人口谕,要改惊蛰日的食单。"老者从袖中取出一卷金丝绢帛,"这是新拟的五辛盘配方。"
幻象中的父亲猛地抬头:"胡闹!五辛盘自古用葱、蒜、韭、蓼、芥,你们为何要换成突厥传来的莳萝、胡荽?还加入朱砂这分明是"
"沈大人慎言。"老者阴森森地笑了,"您女儿今日去西市买了不少胡商物件吧?听说她最爱吃尚食局特供的雪花酥"
茶盅里的水面剧烈震荡。沈知白看见父亲脸色瞬间惨白,手指深深掐进掌心。幻象忽转,变成父亲独自在案前书写的画面。他将那支朱砂笔"青雀尾"蘸入茶汤,在《麟德历》扉页写下几行小字,然后
"不要!"沈知白尖叫着去抓茶盅,却被裴砚之死死按住。
幻象中的父亲取出一个小瓷瓶,将里面的粉末倒入茶中一饮而尽。剧痛让他蜷缩在地,却仍挣扎着将历书塞入暗格。七窍流血之际,他用指甲在墙上刻下突厥咒语,最后气绝前对着虚空呢喃:"知白司历玉"
水面"啪"地炸开,沈知白满脸冰凉,分不清是茶水还是泪水。她终于明白父亲为何要伪造平民身份——是为了保护她远离这场涉及司天台与尚食局的致命博弈。
"那个老者是尚食令张承恩。"裴砚之抹去她脸上的水渍,"五年前他负责惊蛰宴的食单调配,在蟹酿橙里混入了突厥幻药。那晚司天台观测到的星象异变,实则是百官服药后产生的集体幻觉。"
沈知白突然想起什么,扑向密室角落的书架。她疯狂翻检那些蒙尘的历书,终于在《月令七十二候》的夹层里找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绢帛。上面用朱砂与银粉绘制着星图,每个星宿旁都标注着对应的食方。
"我明白了"她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尚食局通过改变节气食方中的药材,暗中影响百官气血运行。当司天台观测星象时,服药者的气血变化会扭曲观测结果!"
裴砚之凑近细看,刀柄上的孔雀石突然出嗡鸣。星图上被篡改最严重的紫微垣区域,正好对应着北方边境的军事布防。
"突厥人要的不是毒杀朝臣"他倒吸一口冷气,"而是让大唐的边疆守军在特定时辰出现盲区!"
密室外突然传来诡异的"咔嗒"声,像是无数关节在摩擦。裴砚之猛地将沈知白拉到身后,短刀横在胸前。通风孔投下的月光里,可见细小的粉尘正从门缝渗入。
"傀儡香。"裴砚之迅撕下衣角浸湿,捂住沈知白口鼻,"尚食局用《膳夫经》操控的活死人!"
青铜门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沈知白突然抓起案上的司历官印,狠狠按在父亲血迹斑斑的手稿上。奇异的是,血迹竟如活物般蠕动起来,在纸上重新组合成新的文字:
"金明池底,浑天仪枢,青雀点卯,惊蛰现形。"
"是父亲的字迹!"沈知白的心脏狂跳,"他在血迹里藏了密文!"
"咔嚓"一声巨响,青铜门被撞开一道裂缝。十几只青灰色的手从缝隙中伸出,指甲缝里嵌着《五辛盘》的香料残渣。裴砚之的刀光如练,斩断了几只枯手,但更多的傀儡正在门外聚集。
沈知白抓起案几上的"量天尺",想起父亲教过她的司历官秘术。她咬破手指,将血涂在青铜匕的星轨纹路上,然后对准通风孔漏下的月光。
"二十八宿,听吾号令!"
匕突然迸出刺目的青光,密室顶部隐藏的星图随之亮起。北斗七星的图案投射在墙壁上,化作七柄光剑刺向门外的傀儡群。凄厉的嚎叫声中,裴砚之趁机拖来沉重的书柜堵住门缝。
"这手法"他震惊地看着沈知白,"你何时学会的司历官秘传?"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沈知白茫然摇头。那些咒语和手势仿佛早已刻在骨髓里,在生死关头自动浮现。她忽然想起儿时父亲常带她玩的"观星游戏",原来那都是司历官的传承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