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的鎏金护甲轻叩案几,出清脆的声响,在静谧的画院中格外刺耳。宫娥们屏息凝神,捧着那只「冰裂纹梅瓶」的手微微颤。立夏的暑气在殿内蒸腾,梅瓶表面凝结的水珠沿着冰裂纹缓缓滑落,在案几上汇成细小的水洼。
"沈待诏,这梅瓶可是前朝钧窑的绝品。"贵妃朱唇微勾,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深意,"裂纹中藏着《雪霁江行图》的笔意,不如让皇子们临摹一番?"她的声音轻柔似水,却暗藏锋芒。
沈知白垂眸接过梅瓶,指尖触及冰裂纹的刹那,一股寒意直窜心脉。青瓷突然出细微的"喀嚓"声,裂纹中渗出的不是水珠,而是谷雨时节封存的"龙团胜雪"茶汤——那茶汁色泽金黄,落地竟如活物般自行游走,在青砖上蜿蜒成线,最终拼出《血河占》中最凶险的"离宫噬心"卦象。
殿内霎时一片死寂。大皇子案前的宣纸突然自燃,火苗蹿起三尺高,映得他脸色惨白。谢琅猛地掀翻药箱,小雪腌制的紫苏梅干爆裂开来,梅肉中封存的寒露霜遇火升腾,化作一片冰雾。那雾气在空中盘旋,竟将卦象冲散重组,最终凝成《诗经·豳风》中记载的古老星虫纹。
"地砖下有毒针!"谢琅厉喝,药箱夹层应声弹出一把青铜算筹,每根筹子上都刻着《黄帝内经》的解毒方。他指尖翻飞,算筹如雨点般钉入地砖缝隙,青砖下传来毒虫被刺穿的"吱吱"声。
此刻百里外的皇陵地宫,裴砚之的陌刀正劈向最后一道"子午煞钉"。刀锋上缠绕的立夏蒹葭突然自燃,火光中浮现沈知白在画院遇险的倒影。他眉头紧锁,刀势不减反增,玄铁打造的刀身出龙吟般的嗡鸣。
"神医谷的承诺该兑现了。"裴砚之对着虚空冷声道,声音在地宫甬道中回荡。
地宫深处传来苍老的回响,仿佛从千年岁月中穿透而来:"以一年阳寿为祭,换《灵枢》九针救急——裴大人可想清楚了?"那声音带着蛊惑,又隐含警告。
陌刀狠狠斩入煞钉,金石相击的火花照亮裴砚之冷峻的侧脸。他的鲜血顺着特制的刀槽流入地脉,将封印染成暗红:"动手!"
画院内,贵妃的梅瓶突然炸裂。瓷片四溅中飞出一群银针似的雨燕——竟是裴砚之去年寒衣节埋下的"二十四节气惊鸿阵"。那些雨燕通体泛着金属光泽,燕喙叼着的不是寻常泥丸,而是神医谷特制的"回阳丹",正精准落入每位皇子口中。
双喜丫鬟腕间的金铃突然碎裂,铃芯滚出一颗猩红药丸。她惊恐地看向贵妃,却见主子广袖中滑落半张焦黄的《千金方》残页——那泛黄的纸页上赫然是裴砚之铁画银钩的字迹:
"借贵妃之手,破五毒之局。一年之期,换她无恙。"
窗外惊雷炸响,立夏的第一场暴雨倾盆而下。雨幕中,沈知白看见裴砚之的玄色身影在皇陵方向一闪而逝,陌刀上挂着的九转还魂锁在闪电照耀下泛着幽蓝的光。那锁链上的每一环都刻着神医谷秘传的符文,此刻正随着暴雨的冲刷出细微的共鸣。
雨燕完成使命后纷纷坠落,化作一滩银水渗入地缝。谢琅蹲身查看,现那些银水竟在砖缝间勾勒出一幅完整的《灵枢》经络图。他猛地抬头,正对上沈知白若有所思的目光。
贵妃缓缓起身,鎏金护甲划过案几上残余的瓷片:"看来本宫今日这出戏,倒是让诸位见笑了。"她唇角含笑,眼底却是一片寒冰,"就是不知这戏中人,究竟是谁在唱谁的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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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冲刷着画院的琉璃瓦,积水倒映出扭曲的人影。地砖下被算筹钉住的毒虫尸体正以肉眼可见的度溶解,散出淡淡的龙涎香气。沈知白指尖轻抚过梅瓶最大的那片残瓷,忽然现冰裂纹的走向竟与裴砚之陌刀上的血槽纹路如出一辙。
远处皇陵方向传来沉闷的钟声,那是子午交替的报时。沈知白望向雨幕深处,恍惚看见裴砚之转身时陌刀划出的那道弧光,像极了《雪霁江行图》中最写意的一笔。
三皇子李承泽披着湿透的锦袍闯了进来,梢还在滴着雨水:"母妃!儿臣在藏书阁现了这个——"他颤抖着递上一卷泛着青光的竹简,简上朱砂绘制的星图正在诡异蠕动。
"《璇玑玉衡考》?"谢琅一把夺过竹简,指尖刚触到那些蠕动的星图,整卷竹简突然展开成三丈长的星幕,"不好!这是用寒食节那天的柳枝汁写的,遇水即显"
星幕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星象推演,大皇子李承乾突然捂住心口跪倒在地:"这、这是孤的命星轨迹"只见代表他的那颗紫微星正被七颗血色小星围困,星轨上布满刀剑相交的刻痕。
"大哥小心!"二皇子李承昊箭步上前,腰间玉佩突然迸裂,碎玉中飞出一把鎏金匕,精准斩断一缕从星幕中射出的黑气。他反手将匕钉入地面,厉声道:"星图被人下了厌胜之术!"
沈知白突然按住谢琅正要施针的手:"且慢!你们看星幕倒影——"暴雨在殿外积水中形成的涟漪,竟将星图投射成另一幅画面:北斗七星的位置赫然组成了裴砚之的刀势走向。
"砚之在借星传讯。"沈知白指尖蘸取梅瓶残片上的茶汤,在案几上快勾勒,"这是他在皇陵破阵的方位"
贵妃突然冷笑出声:"好个忠勇的裴大人。"她广袖一挥,十指丹蔻突然褪色成惨白,露出指尖密密麻麻的针眼:"本宫这些年在太医院取的安神汤,原来都被你们换了《灵枢》的引药?"
双喜丫鬟突然尖叫着扯开衣领,只见她锁骨下方浮现出神医谷的九叶灵芝纹:"娘娘恕罪!奴婢三年前就被裴大人"
"闭嘴!"贵妃一记耳光将丫鬟扇倒在地,转头却对沈知白绽开诡异的笑容:"沈待诏可知,为何本宫偏选今日赏瓶?"她突然扯开衣襟,心口处赫然纹着与梅瓶冰裂纹完全一致的图案,"因为立夏这天,本宫的血能唤醒真正的《雪霁江行图》!"
殿外雷声大作,一道闪电劈中院中老梅树。树干裂开的瞬间,数百只青铜铸造的寒鸦冲天而起,每只鸟喙都叼着半片染血的《千金方》。谢琅飞身接住一片,失声惊呼:"这是二十年前神医谷灭门时丢失的"
"错了。"贵妃的声音突然变成苍老的男声,她撕下脸皮露出布满毒疮的真容,"老夫等了二十年,就为集齐《千金方》与《灵枢》合二为一!"他枯爪般的手突然抓向最近的五皇子。
千钧一之际,殿顶琉璃瓦轰然碎裂。裴砚之踏着暴雨从天而降,陌刀上的九转还魂锁如灵蛇般缠住老者的手腕:"药人张,你假扮贵妃潜伏十年,今日该清算了!"
老者怪笑着震碎锁链:"裴大人来得正好!"他胸口冰裂纹突然渗出黑血,在地上形成与先前完全相反的卦象,"你以为用一年阳寿换《灵枢》九针就能破局?殊不知这梅瓶里封着的是你裴家"
"闭嘴!"裴砚之刀势如虹,却在触及老者咽喉时突然转向——刀锋划破自己左腕,血珠精准滴入地砖缝隙。整个画院的地面突然亮起金色经络,那些被谢琅钉入的算筹纷纷共鸣震颤。
沈知白恍然大悟:"原来你早就在地砖下"
"埋了《黄帝内经》的全息经络。"裴砚之咳着血笑道,"十年前我初入宫时就现画院地气有异,每日借巡查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