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无忧谷的溪流声渐渐清晰。两人靠着牌坊坐下,酒坛在掌心传来温热,头顶的星空依旧璀璨。小囡的头轻轻靠在他肩上,他听见她轻声哼起的调子——正是江婉儿在望江楼弹的《桃夭》。
或许,这便是最好的时光。
暮春的夜风裹着无忧谷的七里香掠过窗台,易凡半倚在雕花窗前,望着朱雀楚楚叼着储物袋振翅升空。月光为那抹赤色身影镀上银边,尾羽划过夜空时拖出细长的火星,宛如谁在天幕上划了根火柴,转瞬又融入群星之中。他摸了摸袖口残留的羽毛,忽然想起伊琳上次见朱雀时,眼底闪过的那丝羡慕——堂堂丹药师,竟被一只灵禽抢了风头。
"凡哥哥什么呆?"小囡的指尖突然戳了戳他腰眼,吓得他差点打翻桌上的琉璃盏。她晃着手里的荔枝蜜饯,琥珀色的果肉在烛光下亮晶晶的,"再愣神,这盘雪顶荔枝膏可要被婉凝姐姐吃完啦!"
"胡说!"婉凝折扇一合,敲在小囡手背,"明明是霓裳那丫头偷喝了我的百花酿!"话音未落,便见霓裳抱着酒坛打了个响亮的酒嗝,一头栽进软枕里,间金步摇歪得不成样子:"你们懂什么这叫酒不醉人人自醉"
易凡失笑,替小囡斟了杯梅子酒。青玉盏刚碰到她唇边,识海忽然泛起涟漪,伊琳的传音带着几分笑意:"你家朱雀倒会撒娇,非要赖在我丹房看炼丹,现在正蹲在炉边打盹呢。"他望向窗外,想象着朱雀歪头盯着丹炉的模样,嘴角不由得扬起——那家伙,怕是把伊琳珍藏的灵果都偷吃了。
"想什么呢这么开心?"小囡忽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他,"是不是在想灵儿姐姐?"她指尖转着酒盏,忽然狡黠地笑,"我可听说,邪灵之地的鹿茸分三种,赤焰鹿茸最是难得"
"打住!"易凡慌忙摆手,却不小心碰翻了果盘。玛瑙葡萄骨碌碌滚到婉凝脚边,被她用折扇轻轻勾起,抛进嘴里时出清脆的响:"小囡妹妹这是要查岗?我倒觉得,某人该操心的是——"她忽然摇了摇算珠,"今晚的酒令谁来主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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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我!"霓裳突然坐直,酒坛在掌心转出个圈,"我新学了个飞花令,就以月字为题如何?"她忽然指向易凡,眼神亮晶晶的,"凡弟弟先来!"
易凡扶着额头叹气,望着窗外的月亮绞尽脑汁:"月月落乌啼霜满天?"小囡立刻拍桌反驳:"这是唐诗!不算不算!得用咱们修真界的句子!"婉凝轻笑,折扇在掌心敲出节奏:"我来替他说吧——月照离火雀羽赤,星垂青云剑意寒。"
"好!"霓裳鼓掌叫好,却不小心碰翻了酒坛,琥珀色的酒液在檀木桌面上蜿蜒,映得烛光碎成金鳞。她忽然指向小囡:"该你了!"
小囡托腮望着月亮,间玉簪的流苏轻晃:"月月移花影上栏杆,凡哥哥醉卧美人膝。"此言一出,满室皆笑,易凡只觉耳根烫,却见小囡指尖掩着唇,眼底闪过狡黠的光——这丫头,分明是故意拿他开涮。
酒过三巡,桌上的蜜饯果子已吃了大半。易凡头晕眼花地看着小囡又晃了晃手中的骰子,只听见她清脆的声音:"这次猜字谜!谜面是一口咬掉牛尾巴,凡哥哥可不许再赖酒!"
"这这算什么字谜"他扶着额头嘟囔,却在看见小囡扬起的酒盏时慌忙摆手,"等等!我知道了,是告字!"话刚出口,便见婉凝和霓裳对视一眼,齐齐笑倒在软枕上。小囡晃着空酒盏,笑得肩膀直颤:"凡哥哥连这么简单的谜都猜不出,该罚!"
"认罚认罚"易凡无奈举杯,却在酒液入口时忽然呛到——这哪里是梅子酒,分明是小囡特制的"醉仙居"秘酿!辛辣感从喉间直窜天灵盖,他咳嗽着望向罪魁祸,却见小囡正托腮望着他,眼中倒映着跳动的烛火,比酒更醉人。
不知何时,窗外的月亮已爬至中天。易凡迷迷糊糊间看见婉凝在算珠,霓裳抱着酒坛哼曲,小囡的声音忽远忽近:"凡哥哥醉了么?"他想说没醉,却感觉身体越来越沉,最后栽进一个带着桂花香气的怀抱里,听见小囡的轻笑:"明明酒量这么差"
烛火摇曳中,他看见朱雀楚楚不知何时飞了回来,正蹲在窗台上梳理羽毛,尾羽上还沾着几根丹炉里的金丝。伊琳的传音隐隐约约:"材料收到,明日酉时去邪灵之地记得带够止血散"
易凡想点头,却眼皮沉得厉害。小囡的指尖轻轻拂过他额头,带着凉意的帕子擦去冷汗:"睡吧,明日我陪你去"她的声音渐渐模糊,混着窗外的虫鸣,织成一张柔软的网,将他轻轻裹住。
朦胧间,他感觉有人替他盖上被子,有人拿走了桌上的空酒坛,还有人在耳边轻笑。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小囡间的玉簪,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像极了她眼中永远藏着的那抹笑意。
这一夜,无忧谷的星子格外明亮,醉了的不仅是易凡,还有那株偷偷探进窗来的夜合花,和趴在窗台上打盹的朱雀。至于明天的邪灵之地,以及那些烦人的魔植和阴谋——先让这醉意,再蔓延得久一些吧。
邪灵之地的魔王巢穴内,腐肉气息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玄阴宗弟子的尸体如落叶般铺满甬道,胸口皆有碗口大的血洞,显然是被魔王利爪贯穿。易凡踩过一具尸体的手臂,腐肉上的黑色魔纹突然蠕动,他皱眉挥剑斩碎,剑刃竟出"滋滋"轻响——这些尸体被下了尸爆咒,稍有不慎便会引连锁爆炸。
"小心脚下。"云龙按住他肩膀,长刀在地面划出火星,竟引出地下暗藏的阵纹,"是血魔宗的聚灵阵,用修士尸体养魔。"他踢开一具尸体,露出阵纹中央镶嵌的人骨玉简,"看这数量,至少三百人"
易凡握紧短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想起小囡曾说过,外门每年失踪的弟子都会被记作"陨落",原来都成了这般养料。前方洞穴深处传来沉重的喘息声,魔王庞大的身躯如小山般盘踞在石台上,鳞片间插着十余把断剑,暗红色血液正顺着鳞片缝隙滴落,在地面汇成毒池。
"它在吸收魔气回血!"婉凝的声音从传音玉符里传来,"战决!"易凡点头,与云龙对视一眼,后者突然抛出酒葫芦,醉仙酿化作漫天酒雾——这坛可是用百年灵米酿制的上品,专为克制魔族。
魔王嗅到酒香,浑浊的眼珠突然亮起红光,喉间出滚雷般的怒吼。它挥爪扫来,石台上的钟乳石应声断裂,易凡借势跃上半空,短棍裹挟离火砸向其眉心。这一击竟只在鳞片上留下焦痕,魔王反手一抓,利爪擦过他腰间,撕烂了半幅衣袍。
"用合击术!"云龙长刀斩出,刀光与易凡的离火交织成网,缠住魔王右臂。宰淳趁机祭出赤阳剑,化作火焰巨刃劈向其脖颈,却被魔王甩尾扫开。燕儿甩出十二道金针,精准刺入魔王"肩井穴气海穴",暂时封住其魔气运转。
"烈阳草在它腹下!"小囡的声音从洞口传来,虽被婉凝拦住,却仍扒着石壁张望,"凡哥哥小心它的尾刺!"易凡这才注意到魔王尾端的倒刺泛着幽蓝光泽,每根都有成人手臂粗,尖端还挂着前日吞噬的修士残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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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他挥手召唤朱雀,后者正蹲在洞口剔牙,闻言展翅扑来,双爪抓住魔王尾刺用力一扯。魔王吃痛怒吼,腹下鳞片张开缝隙,露出一株三寸高的草——叶片如火焰般鲜红,顶端凝结着一滴金色露珠,正是传说中的烈阳草。
"拿到了!"易凡冲过去摘下仙草,却见露珠突然飞散,化作万千光点融入他掌心。魔王出濒死的哀鸣,身体开始急缩小,最终化作一具焦黑的骸骨,骨缝里掉出枚核桃大小的魔核,表面还缠绕着未消散的魔气。
"这魔核给楚楚当零嘴吧。"婉凝踏入洞穴,算珠在掌心转动,"烈阳草认主了?"易凡点头,只觉掌心烫,隐约可见草叶纹路在皮肤下流转。小囡凑过来,指尖戳了戳他掌心:"琪琪妹妹知道了该多高兴——不过你真要带它去仙界?"
"别无他法。"易凡苦笑,想起琪琪苍白的脸,"她被废丹田里的淤血,唯有烈阳草能化净。"他转头看向伊琳,后者正戴着鹿皮手套收集魔王血液,"烦请伊琳仙子先种着,我去趟仙界便回。"
"仙界?"伊琳挑眉,指尖拂过烈阳草叶片,"你可知仙界与凡界的通道五百年才开一次?"她忽然轻笑,从储物镯取出枚玉简,"不过巧了,本仙子刚得了《跨界符篆大全》,要不要试试?"
易凡眼睛一亮,却被小囡揪住耳朵:"不许乱冒险!"她转头看向伊琳,"仙子只管培育仙草,通道的事我自有办法。"说着便掏出枚刻着"囡"字的玉佩,那是易凡送她的生辰礼,此刻在火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婉凝忽然按住小囡的手,算珠轻响:"此事需从长计议。"她看向易凡掌心的烈阳草,"况且这仙草既已认主,短期内不会枯萎。当务之急是处理战利品——"她踢了踢魔王骸骨,"单是这龙鳞剑脊,便能换三十万灵石。"
众人闻言开始打扫战场,燕儿负责收集玄阴宗弟子的储物袋,宰淳用赤阳火净化魔核,云龙则把酒葫芦装满魔王血——据说这东西对炼制魔器有奇效。易凡握着烈阳草,只觉它在掌心轻轻颤动,宛如一颗跳动的小火种,暖得他眼眶酸。
"凡哥哥。"小囡忽然递来块桂花糖糕,"先垫垫肚子。"他接过时,触到她指尖的薄茧,想起昨夜她哼的《桃夭》,忽然笑道:"等琪琪的病好了,我带你去仙界看真正的烈阳花,比这草美十倍。"
"谁要你带?"小囡别过脸去,耳尖却泛起红晕,"我自己能飞上去"话未说完,便被朱雀楚楚啄了下脑袋,后者正叼着魔核跑得欢快,尾羽扫起的火星点燃了她裙摆。
"死鸟!"她笑骂着追赶,间玉簪在火光中晃出细碎银光。易凡望着她的背影,又看看掌心的烈阳草,忽然觉得胸腔里胀满了暖意——无论前路多难,只要有这些伙伴在,便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暮色渐浓时,众人带着战利品返回庄园。伊琳将烈阳草种进特制的灵田里,土壤刚接触草茎,便泛起金色涟漪。她转头看向易凡,眼中闪过狡黠:"培育仙草需要星羽堂的月光土,你懂的"
易凡失笑,想起李秋然的协议:"明日便让楚楚去搬空他们的丙字库。"他望向窗外,朱雀正蹲在屋檐上啃魔核,尾羽下的星空格外璀璨,"不过今夜先睡个好觉吧。"
小囡忽然从身后抱住他,间的桂花油香混着硝烟味:"凡哥哥,以后去仙界我要骑在楚楚背上,你在下面给我们指路!"她的声音里带着毋庸置疑的笃定,仿佛他们早已走过千万遍那条仙路。
易凡任由她抱着,望着灵田里轻轻摇曳的烈阳草,忽然觉得,或许有些奇迹,真的会因为这份执着而生。就像这株本该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仙草,此刻正实实在在地生长在凡界的土壤里,汲取着同伴们的希望与勇气。
夜风吹过,带来远处的蛙鸣。易凡闭上眼,听见小囡的心跳声,听见朱雀的呼噜声,听见伊琳调配灵液的轻响——这人间烟火气,比任何仙界美景都更让他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