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男人离开寝殿,後院残花遍地,月色正浓。
秦熄端详着手中的扳指,凝顿片刻,意念中闪过嘈杂的诡异心法。
冷风嗖嗖掠过,黑色披风掀起边角,随风摇摆飘荡。
游隼寻着气味飞来,落到岩石上,血淌在草地上,流了一大片。
“受伤了?”
秦熄捉起游隼,掀开它的羽毛。
脚上竟然绑着一张纸条:他们全死了。
简单的五个字,男人单手一攥,纸条碎成了渣。
难道陆沉棠不辞而别,跟这件事有关?
须臾间,伶俐的游隼张开双翅,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声,周身膨胀,黄褐色的羽毛唰唰掉落,取而代之的是金灿灿的巨翅,头顶冒出两根长角,体型大了好几倍。
形若鱼鹰,颈部下方的羽毛过渡到鳞片,胸前伸出单片鱼鳍。
该兽便是上古凶兽之一,蛊雕。
秦熄掠到蛊雕背上,沉沉地说:“走,回阴山。”
蛊雕拍打着巨翅,翻过崇山峻岭,越过人魔边境,进入魔域,飞向天边的阴山。
阴山顶部寒风凛冽,黑色裘皮随风飘荡,格调幽暗,影影绰绰的黑树。
偌大的魔宫鲜血汩汩,中央是个滚柱形的琉璃台。犹如一口相思井,井底喷涌而出的血泉,那是情爱发酵千年的陈酿,浓烈且心醉。
台边是一群幽灵,张牙舞爪地在鬼火中崩溃哀嚎。它们是血泉冲上来的,聚在一起嘶吼着,像是在哭丧丶祭奠很重要的人。
他曾发誓再也不会回来,如今看着遍地的尸体,血流漂杵,氤氲的瘴气黑雾,竟感觉某个东西哽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秦熄从蛊雕上下来,走到一具尸体面前,缓缓半跪,伸手摸在尸身的眼部,往下一抹,尸体终于瞑目了。
他认得这具尸体,那是他同父异母的三弟。而且,死去的不只这一个。
难道他的兄弟们都死了?
秦熄刚刚起身,蓦然,身後传来凄厉的惨叫:“大哥!你终于来了——!”
眼前的少年双眸通红,跌跌撞撞地跑到秦熄脚边,猛地跪了下来,抱住大哥坚实的双臂。
硕大的蛊雕感应到秦熄意念里的口诀,顿时收缩了翅膀,在周身包裹的金光笼罩下,体型逐渐变小,变回了游隼的模样,攀在主人肩上,眼神滴溜溜地乱看。
秦熄扶起少年,虽语气保持着一贯的沉稳风格,但若离得近了,能明显感受到他的声线因焦急而颤抖着。
“小九,到底是怎麽回事。”
秦熄适才目睹了魔域的惨状,满满的法器碎渣和断壁残垣,还有三弟的尸体,现在都心有馀悸,他抹掉少年鬓角的血,又为其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
“大哥,魔域出现了黑莲邪种,哥哥们就是被这个东西杀光的。”
看着小九吞吞吐吐的样子,秦熄猜测事情绝对不简单。
近日司南与星象冲撞得严重,如今凡间不法之事猖獗,香火稀缺,三界动荡,想必浩劫将至。
本以为只是波及到凡间一些小国小城,没想到事情远没有那麽简单,即便是香火丰厚的魔域,也免不了暴-乱。
小九抹了抹眼泪,正要开口,下一刻脖子仿佛被掐住了,话在喉咙里就是越不出口。
见状,秦熄回头望去,冷冽的目光似乎是来自另一个红尘的利箭,直直地穿透了幽暗的迷雾森林。
一个男人的身影在一棵棵笔挺的黑树下徘徊,沉沉的脚步声荡起回音,一步步向二人靠近。
“景王殿下,你不该回来。”
话音一落,七八只黑鸦扇动翅膀,漆黑的屏障夹杂着血水落下,飞舞的画面犹如琵琶乐谱,曲调幽暗诡谲。
一个血染红了半个身子丶覆着鬼面的男人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