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勇现在出息了?听说在城里安家了?”
“都是他姐帮衬……”周秀华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继续说,
“他姐在大城市,有本事!
小勇这孩子老实,就靠他姐拉扯……”
那些压低了的议论声,断断续续钻进小美的耳朵。
“……瞧见没?
站最后头那个,老王家大闺女……”
“听说了,自己在外头拼出来的,不容易……”
“有啥用?
再能干,还不是泼出去的水?
你看这架势,捧遗像、摔盆儿,有她啥事儿?
连站前头都不配……”
“老王家那小子……唉……”
小美面无表情,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告别厅正前方。
父亲的遗照被放大,挂在黑纱中间。
照片上的男人依旧是一副愁苦的模样,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小美看着那张脸,记忆中父亲永远是沉默的,佝偻的。
此刻隔着冰冷的相框玻璃,那愁苦似乎被定格、放大了,带着一种无声的控诉。
她心中翻涌的,不是悲伤,而是一种迟来的、尖锐的恨意——
恨他的懦弱,恨他作为父亲。
从未为她遮挡过一丝风雨,从未在她被母亲斥为“赔钱货”时,哪怕说一句公道话。
他的沉默,就是帮凶。
遗体告别时,哀乐声响着。
轮到小美上前,她走到冰冷的玻璃棺前。
父亲穿着崭新的寿衣躺在里面,脸上被拙劣地涂了脂粉。
她静静地看着,没有鞠躬,没有哭泣。
她只是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对着那具躯体说:
“爸,你终于清静了。解脱了。”
火化炉沉重的铁门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最后一点人形。
周秀华终于爆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哭,身体几乎要瘫软下去,全靠王小勇在旁搀扶着。
小美站在几步之外,看着母亲那戏剧性十足的悲恸。
看着弟弟笨拙的搀扶,只觉得荒谬。
这眼泪,有多少是为逝去的丈夫,又有多少,是为她即将失去的依靠和指望?
回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农家小院,天色已近黄昏。
院子里搭起了简陋的灵棚,惨白的灯笼在渐起的晚风中摇晃。
空气里弥漫着纸钱燃烧的焦糊味和厨房飘来的、带着油腻的饭菜气息。
帮忙料理后事的本家叔伯和邻居们围坐在几张借来的圆桌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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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喝着寡淡的茶水,一边高声谈论着今年的收成、邻村的八卦。
以及……王友福身后留下的那点“产业”。
“老陈那宅基地……位置还行……”
“房子旧是旧点,但收拾收拾……”
“主要就看小勇了,他是儿子……”
这些议论,有意无意地钻进坐在角落里小美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