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城角楼的灯盏次第亮起时,苏婉儿的指尖还停在半空。
系统浮窗上的"安禄山"三个字像被泼了血,在暮色里滋滋作响,连春桃捧着披风喊她的声音都像是隔了层毛毡。
"姑娘?"春桃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见她仍盯着虚空怔,声音里透出几分急,"这风凉得紧,您穿件披风再回吧?"
苏婉儿这才惊觉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
她按住春桃的手,掌心烫得吓人:"去前院告诉门房,今夜无论谁来都不许通传。"又转向随侍的小丫鬟,"把书房的炭盆烧得旺些,再取笔墨纸砚来。"
春桃被她罕见的急切吓住,连披风都顾不得披,小跑着去传话了。
苏婉儿望着宫城方向渐次亮起的灯火,喉间苦——前世课本上"安史之乱"四个字轻飘飘的,此刻系统红光映得她眼底生疼,她终于懂了什么叫"大厦将倾前的蛛丝"。
跨进书房时,炭盆的热气裹着松木香扑来。
她反手闩上门,指尖在腰间玉牌上连点三下——这是系统激活的暗号。
淡金色的光晕从玉牌里漫出来,在书案上凝成一方半透明的沙盘。
幽州、范阳、河北道的地形像被揉开的墨团,渐渐清晰成起伏的山脉与蜿蜒的河道。
"标注关键区域。"苏婉儿低喝一声。
沙盘上骤然亮起三簇幽蓝的光,分别落在幽州城防图的粮道、范阳军马场的位置,以及河北道与关内道交界的古北口。
系统提示音在耳后响起:"检测到历史关键节点,地理沙盘已更新至天宝十一年河北道最新布防图。"
她的指甲掐进掌心。
前世学安史之乱时,总觉得安禄山起兵是突然的雷霆,此刻看着沙盘上密密麻麻的红点——那是系统标注的安禄山私兵驻地,才惊觉所谓"突然"不过是史书的简写,早有万千线索在暗涌。
"每日兑换。"她对着空气说出指令。
书案上腾起一团白雾,待散去时,一卷泛黄的绢帛静静躺着,封面"幽燕地形志"四个字力透纸背。
苏婉儿翻开第一页,墨迹未干的字迹跃入眼帘:"幽州北倚燕山,南控平陆,易守难攻,然其粮道必经渔阳驿,若断此路"
门环轻响打断了她的阅读。
苏明谦的声音从外头传来:"阿姐,我按你说的换了便服过来。"
苏婉儿迅将《幽燕地形志》塞进暗格里,这才去开门。
苏明谦穿着青布短打,腰间别着柄短刀,冠也换成了普通的木簪,乍一看像个走南闯北的行商。
"阿姐要我去河北道?"他关上门,直接切入正题,"王大人那边"
"王敬之的通行文书我已拿到。"苏婉儿从袖中取出一方盖着兵部大印的竹牌,"你名义上是兵部采买粮草的使者,实则要联络父亲当年在边军的旧部——张九皋、李嗣业这些老将,他们如今虽卸甲归田,人脉还在。"
她指着沙盘上的渔阳驿:"我要你在河北道铺一条线,从幽州到洛阳,每个驿站找个可靠的眼线。
记住,只传讯不涉事,一旦出事"
"阿姐放心。"苏明谦按住她的手背,"当年你教我兵法时说过,暗桩要像墙角的苔藓,让人看了就忘。"
苏婉儿这才露出半分笑:"后日卯时出,马厩里那匹乌骓给你,脚程快。"
送走苏明谦时,月上柳梢头。
二门上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照见两个缩着脖子的身影——是白日里在厅中当值的兵部小吏周元和、赵二郎。
"苏姑娘,"周元和搓着冻红的手,声音颤,"裴大人的案子我们就是抄抄文书的,可没沾过脏啊。"
苏婉儿将两人让进偏厅,命人上了热姜茶:"两位大人言重了,今日请你们来,是想听些旧话。"她端起茶盏,看热气模糊了周元和的脸,"去年冬天,裴大人是不是改过一份幽州兵力部署的奏折?"
赵二郎的茶盏"咔"地磕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