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主上,刚过未时。”
语落无声,春离身形停顿,察言观色般抬眸望向神色如常的章华公主,斗胆的揣测出声:“主上,可否要飞信问辛管事,今日小尹公子情况?”
那处住所的日常一切听从章华公主安排,往日里小尹公子出发,便会有飞信。
可今日确实有些稀奇,竟然这会也不见消息,莫非有什么事耽搁。
“你倒是很会自作聪明的揣摩心思。”玄亦真微微顿笔,视线轻轻看向春离,幽幽道。
“奴知罪!”春离迎上那空幽冷清的墨眸,其间似是藏匿汹涌暗雾,陡然间觉得如芒在背,忙跪伏在地。
寂静处,玄亦真不语,抬手翻阅案桌的折书,其间字符远不同于王朝用字,而是万俟一族的密文,美目低垂,狭长眼睫遮掩眸底厉色,轻轻道:“你若想接任纪姑姑做掌事女官,那就要了解学习她的能耐手段,才可取而代之,一味钻营旁门左道,只会无用功,若想明白就退下领罚去吧。”
“谢、谢主上赐教。”春离惧怕的退离楼阁,再不敢抬眸去窥伺半分。
大抵因章华公主生的过于天姿国色,才总让人忽略她美丽皮囊之下覆盖让人心惊胆战的诡谲以及喜怒无常的杀戮。
脚步声远,紫烟缭绕朦胧楼阁内的清冷身影,骄阳西垂,暮色时分,阁内渐黯淡,而早该掌灯的侍女们不敢入内。
纪女官从廊道穿过,视线从侍女们敬畏的神情掠过,踏步进入楼阁,目光落在批注折书的章华公主,视线有些昏暗,却并未看出异样。
“主上,今日吏部给各位公主相看盛宴获得金签的贵族公子们下放任职文书,今早大多已经复命任职。”
“这样么,尹星是去国子监又或是上林苑监?”
纪女官神情微变,迟疑应:“西州侯之子尹星任大理寺少卿,乃此次相看盛宴的贵族公子中获取官阶最高者。”
语落,笔墨微顿,玄亦真蹙眉,抬眸看向纪女官,清明美目间波谲云诡,沉沉出声:“大理寺少卿,这可不是最初的安排。”
随着话语声消停,楼阁之内最后的余光被戛然湮灭,可神情木然的章华公主,眸间却更显暗沉幽深,仿佛足以吞噬撕毁一切光亮的黑,蓄势待发。
绕是纪女官也有些惊诧,身形微僵,只觉眼前的章华公主跟当年衣裳沾染鲜血的小公主,竟然毫无差别。
又或者说,现在的章华公主远比那时更危险,因为纪女官发现她已经学会佩戴面具隐藏常人之间,以至于连自己都没发现她的病,或许根本没有痊愈。
“主上,老奴以性命忠于万俟世家忠于万俟家主,自然不会忤逆,此事应当另有人蓄意安排,您不该妄自揣度,现下应当药浴休息才是。”纪女官避讳过于凄厉目光,有些迟疑,自己是否真的要把掌管万俟世家的权利交托于给过于不可控的章华公主。
或许章华公主这些年的正常都是伪装的假象,她仍旧是那个只会把摧毁一切当成乐趣的小公主。
那两位准驸马的离奇丧命,章华公主都曾亲眼目睹现场。
而三公主的焰火事故,章华公主又一次恰好出现湖旁景楼,世上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多的巧合意外。
纪女官警惕的脚步退离,主桌前的章华公主,却忽地收敛压迫意识,仿若无事发生般出声:“若真是如此就该阻止尹星任职,她此刻已经被当成博弈试探的一枚棋子。”
“可尹星今早已经收到文书赴职,更何况主上当初给尹星金签,便注定会有人试探,这说明您的计谋有效,现下都无人注意万俟世家的动向。”
“三大世家的人陆续来往别院,不可能没有招来注意,这件事很不寻常,你去查吏部里谁是第一个提出让尹星任职大理寺少卿的官员。”
纪女官不明白章华公主的心思,却也不信她是重视尹星,只得应:“是。”
语落,外边侍女低声汇报:“主上,西州侯的小尹公子来访。”
这个时间来访,那个尹星未免太不识礼数,正当纪女官欲出声驳斥,却见章华公主美目低垂望着琉璃杏白花束,神情淡漠道:“今夜疲乏,不见。”
侍女闻声退离,纪女官安下心,便命人掌灯奉膳,踏步退离楼阁。
夜色深时,玄亦真沐浴过后,长发瀑泄,水雾晕染内裳,若隐若现间透出绰约身姿,独自回到内寝,视线落在一封飞鸽传来的信。
辛管事不会这个时间传信,玄亦真兀自坐卧在床榻,视线落在信封却始终岿然不动,宛如僵持较劲一般。
良久,玄亦真才抬手拆开信封,入目是略显稚气的字迹以及没大没小的称呼。
【亦真,我今天去大理寺报到啦,但是以后要五天才能在休沐日去别院,不如等我发俸禄请你出来玩呀!】
烛火朦胧,美目阴郁,玄亦真薄唇抿紧,很不高兴。
五天才来一回,她不如以后都别来的好。
玄亦真欲将书信放置一旁,却无意间瞥到背后模糊墨迹,隐隐透出另外的字迹。
许是其它信纸墨迹浸染上的字,模糊不清,还有许多圈圈叉叉的涂改。
【亦真,五天不见我会想你的,你也会想我吗?】
【没关系,亦真不想我,我也会想你!】
诸如此类,繁复又不通顺,甚至像是自问自答,完全不符合书信的絮絮叨叨,玄亦真看不明白,更觉尹星笨的很。
这么不听话主动跃出鱼池,看来不吃些苦头是不会明白外面有多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