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尹星轻快穿过曲折长廊,随同侍女行进到最中央的住所,视线落在攀爬梁柱屋瓦间的藤条,其间生长幽蓝小花,绿意盎然,生机蓬勃,如同童话般景象,心间感慨这得种多少年啊。
待大门推开,尹星踏步进入,却发现其间还有门,而且越往内里越幽静漆暗,其间陈设极少,多数是古朴漆木器具,鼻尖却闻到过于浓郁药熏的甘香。
莫非玄亦真生重病了么?!
众侍女停在门旁,春离恭敬的抬手,示意道:“小尹公子请。”
“多谢。”尹星回神弯眉应声,方才踏步进入内里。
原以为玄亦真的卧室,就算不是由无数奇珍异宝装饰的辉煌气派,那也该是无数锦簇花团装扮的明艳景象。
可尹星怎么都没想到入目是如此的空旷,仿佛一无所有般的孤寂。
这处像是没有窗户般完全封死,烛台灯盏被设置成上方悬空样式,案桌屏风台架都被安置四周,仿佛避讳着什么。
寂静处,隐有珠粒拨弄轻撞,微微发出清灵声响。
尹星收回心神,行走有些昏暗屋内,视线投落那方垂落纱帐的床榻,才看见其中身影,顿觉眼前一亮。
那道半坐卧在长榻的身影,此刻只身着素白内裳,长发瀑泄,许是不施粉黛,气质清冷卓绝,宛如坠入凡间的皎皎明月,于幽暗处,更显静美非凡。
“亦真,你怎么生病了?”尹星踏步走近榻旁,抬手撩开纱帐,莫名不好意思直视她过于清丽卓绝的容貌。
“没有,只是不舒服而已。”玄亦真稍稍合上书卷,腕间绿珠轻响,视线落在尹星捧着的淡粉杏花,有些意外。
闻声,尹星坐在一旁,满心欢喜的将手中杏花递近道:“亦真你看,这时节颜色粉嫩的杏花可不多见呢。”
“是啊,想来大部分杏花颜色都已经渐渐变白凋零,你应该挑了很久吧。”
“嘿嘿,我今早天未亮就去挑的杏花呢,那会花瓣还有晶莹露水,闻着格外清新淡雅,令人心情愉悦!”
玄亦真视线望着尹星面颊娇憨笑容,掌中轻抚粉白渐染的杏花,目色平和道:“花,还能带来这种感觉么。”
尹星没有多想的点头应:“是啊,可惜天热,根本保存不了多久,否则也能让亦真闻闻清幽花香。”
语毕,尹星注意到玄亦真纤细莹白腕间多出的浓绿珠串,像是佛珠般刻着符纹,这种颜色很容易让人显得肤色暗沉。
可偏偏玄亦真反被衬托的肌肤清透发光,尹星晃神一瞬,赶紧眨巴明眸,收敛心神,转而问:“亦真,信佛吗?”
“自然不信,这只是浸润凝神静气药物的珠串,想来觉得配合经文会有舒缓心神作用,所以闲着无事翻阅。”
“这样啊,这屋里药熏味道有点重,怎么不开窗通风呀?”
玄亦真微摇头应:“风,会加重不适,而且这会时节已经要有聒噪的蝉鸣,不封窗会很吵。”
尹星一听,顿时面热的安静许多,暗想原来是这个原因才会设层层房门静音啊。
想来每个人对于声音的敏感度不同吧,就好比课堂上粉笔落在黑板的声音,有些人光是回想都会觉很难受。
“你把这些花放在琉璃瓶里吧。”
“好。”
尹星离榻,偏头望着临墙的柜架,抬手捧着杏花将其放在其中琉璃瓶,细细摆弄。
玄亦真随意将经卷和珠串放置一旁,抬手撩开纱帘,远观那一束束粉白杏花,视线游离落在尹星腕间缠绕的红绫结,出声:“你以后再来探访就尽量选午后。”
“好,不过为什么?”
“因为午后是其她女官负责管事,她们不会像纪女官那般阻拦你。”
尹星有些意外玄亦真好似知晓先前的事,探步回到榻旁,惧怕的应:“说的也是,那位有些年岁的掌事女官很可怕呢。”
玄亦真弯唇轻笑,视线落在尹星额旁发际处褪去结痂的伤处,徐徐道:“纪女官是万俟一族留在国都的亲信,她侍奉三代万俟家主,所以有这个可怕的资历,你可不要冒犯她。”
“亦真放心吧,我不会跟老婆婆计较,再说我也不敢呀。”尹星俏皮说着认怂的话,视线看着温婉柔美的玄亦真,想起自己曾听过些许万俟世家传言,“不过难道亦真的话,那掌事女官也不听嘛?”
“嗯,纪女官只忠于万俟世家和万俟家主,又或者说整个万俟族群都是如此行事,就像庞大蚁群里的蚁后,只有履行职责才有权利,反之便会遭受毁灭结果,进而成为蚁群的食物。”
“这么可怕,那亦真以后还是不要相信这个掌事女官,很危险呢。”
玄亦真微怔的颔首,沉静的望着尹星满面关切神态,玉白指腹一寸寸钻入她过于宽大袖袍,随即搭在缠绕红绫带的纤细手臂相贴,宛若柔若无骨的绿植藤蔓般攀行束缚,漆目如渊,却更显肤色如雪,黑与白争锋相映,流露少见的凌厉惊心之美,话语却依旧温柔道:“当然,所以永远都不要把信任交于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这是在国都生存最重要的法则,尹星你要牢牢的记住呢。”
尹星不知用如何言语应答,只得点头,隐隐觉得玄亦真温柔平和神态之下,覆盖变化莫测的危险。
这感觉很像身处只有透明薄冰的冰湖,乍一看平坦宽阔,实则一脚踩空,进退失据。
待冰湖缝隙弥漫扩散,其间是无尽黑沉深渊,堕落似乎是唯一的下场。
不知为何,尹星下意识觉得玄亦真仿佛已经身处冰缝裂开的危险处境,自己必须得抓紧她才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