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逐云没有立刻下那个决定。
他思来想去,不确定地向岑无月提议:“或许,在开山之前,我可以先下山看看。”
“好的呀。”岑无月非常赞成。
奚逐云安静了一会儿,才接着说下去:“若你不介意的话,可否与我同行?”
这下岑无月就没有马上答应了,她想了想才问:“你要去哪里?”
“附近有灵脉的地方都可以,”奚逐云谨慎地说了一个很大的范围,“我会陆续收回身外之身,沿途观察灵脉的变化,之后再做决定。”
“那倒是可以一起,”岑无月点头罢,又问,“大约要多少时间?”
“……”奚逐云说,“或许数年,或许更久。……因为灵脉的变化有时很细微。”
岑无月陷入思考。
奚逐云稍稍等了一会儿便忍不住开口问:“你之后有要办的事吗?飞升之后,哪怕拒绝接引梯,你在这里停留的时间也有限?”
“这倒没有,”岑无月眨眨眼睛,“那天我上去看了一眼,谢还跟我说哪怕过了梯子也随时可以再下来玩的呢。”
奚逐云在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
“我是在想,如果我答应你的请求,那你也得答应我一点什么吧?”岑无月狡黠地问。
奚逐云有些疑惑:“你明知道我什么都会答应你。”
他对她,只发出过一次请求。
“是吗?”岑无月站起身,绕着他走了一圈,冷不丁地说,“那我想看看你。”
奚逐云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听明白后强作镇定地问:“你不是正在看吗?”
岑无月“哎”了一声,凑过来好奇地伸手摸他的脸侧与脖颈,指腹仔细地摩挲,像在找什么东西:“奚逐云,我都是飞升的人了,你不会真的觉得能瞒过我的眼睛吧?”
“……”
“而且那天我在灵墟都已经看见了诶,就是有点远没看清……”岑无月说着说着,手指一顿,“……啊。”
她的眼睛亮了起来,用手指抚过奚逐云颈侧浮现的一小片白鳞,表情很满意。
被摸得发痒的奚逐云撇开视线。
岑无月只是满意一小会儿,便连声催促:“还有呢还有呢?”
“……不好看。”奚逐云说。
岑无月根本不吃这套:“好不好看,由我来下评判。”
奚逐云:“……”
他并不以自己的原身为耻,只是不想她觉得不好看。
……
……但话又说回来了,谁能真的拒绝得了岑无月的那双眼睛呢?
就算有,也肯定不是奚逐云。
——
奚逐云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一件事。
岑无月早在玄枢城就送过他白蛇面具。
这很难不让奚逐云猜想:“你早就知道我非人类?”
“也许只是你身上有那种气质呢?”岑无月无辜地反问,“比如说,你看我的时候会想到什么?”
顺着岑无月的提问,奚逐云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半晌才给出答案:“我看别物时会想到你,但看你的时候只会想到你。”
岑无月愣了一下,随即笑倒在他身上。
奚逐云收敛起她附近的鳞片,让它们服帖地铺平,像是一匹闪闪发光的柔软布料那样。
可岑无月偏要逆着调戏那些干燥的鳞片,叫它们失去控制地稍稍立起来,呈现出锋锐的姿态。
那滋味让奚逐云下意识地向内蜷缩身体,几乎把岑无月卷进去。
但在途中,他又控制住条件反射的动作,小心地用尾巴将她翻出来、围到最中央。
不知道为什么,岑无月笑个不停。
但她什么也不明讲,只说:“哎呀,奚逐云。”
——
总之,条件交换成功,岑无月和奚逐云的本体一道离开了净庭山。
临走时,岑无月频频回头张望。
奚逐云知道她在看什么:净庭山“同门们”并没有和上一次那样来送别。
但岑无月若是已经能看穿他的原型,也必定能看穿“同门们”的本质。
……多少有些作弄调侃他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