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看见了,贫苦的农民瘦骨嶙峋、日夜劳作,却只能得到糊口的麦种;看到了背着孩子的佝偻孕妇,赤着裂开的双脚跟在贵人的牛车后奔跑,仅仅是为了捡起他们不愿意吃、随手扔出车外的零碎点心。”
“我知道了天高海阔,也见到了世间疾苦。”
听着京都从小锦衣玉食的公主这样情真意切的言语,淑子也十分动容。
秋好拿起了一块小时候不喜欢、总要闹着扔掉的豆糕,慢慢咽下:“您瞧,我的弃如敝履,却是他们的求而不得。”
就着淑子端过去的茶水润了润嗓子,秋好认真地看着淑子的瞳孔:“当初写书的时候,当初拯救百姓的时候,您也是这么想的吧。”
她拉起淑子的手:“您问我朱雀院,我想说的却是,我不想和他在一起,我只想和皇帝在一起。”
“未婚的我十分懦弱,不能成为女官让母亲和去世的父亲受到非议。那么我一定要嫁给这世间最尊贵的人,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这样我就有了自己的皇后属官,也能做一些事情。”
“不只为了母亲的荣耀,也为了我的愿望。”
“我可以等陛下长大,无论如何,我也要闯一闯。”
春风吹过秋好的发丝,那一缕曾经被淑子比作“丝发垂两肩”的头发调皮地和淑子嬉戏,在她面前绕啊绕。
“您之前那么照顾我,我也想和您并肩作战。”
那微风送来了秋好的壮志。
第72章震惊!他居然想做duck(不是)
那边六条院,秋好和淑子袒露心扉、初步结盟。
这边别院,朱雀院和源氏兄弟叙旧、倾诉衷肠。
看着即使流放受苦也不减容色的源氏,再想到自己被淑子气得破破烂烂的身体(物理和精神意义上)和雾蒙蒙(物理和医学意义上)的眼睛,朱雀心情复杂,长叹一口气。
说起来,当时自己任由小心思发展,违逆父皇的遗嘱,任由源氏离开,以至于让源氏差点死在须磨……如今,这也算是惩罚吧。
朱雀这个出身高贵的长兄对源氏一向感情复杂。
在孩提时期,童年阶段的朱雀真的疼爱过这个像是仙童一样、将其他弟妹们都显得像是泥猴子的小弟弟。
那时候在母亲的睁只眼闭只眼下,他不愿意理会自己的两个亲妹妹,反而会颠颠地和弟弟分享喜欢的点心玩具。
可什么时候自己的心思改变了呢?朱雀回想。
是偷听到外祖父和母亲小声说父皇有意将皇位给弟弟,自己的皇太子之位不保时?
是眼巴巴看着父皇将弟弟抱在膝头亲昵而对自己仅有一句:“做好皇太子的样子”时?
是母亲诚心求娶,左大臣却宁愿选择源氏这个被降为臣籍的毛头小孩而坚定回绝与葵姬年龄相近、出身更好的自己时?
是长大后的弟弟吸引了整个京城的赞美和关注,而“朱雀皇太子”始终是宴会的背景板时?
是就连喜欢的活泼可爱的胧月夜也对源氏念念不忘,可自己又舍不得惩罚这个能让自己轻松愉快的女孩时?
……
太多太多了,他已经不记得了。
当年对父皇承诺时的心情是真的;源氏自清流放时的顺水推舟是真的;知道源氏离鬼门关不远的愧疚痛快是真的;母后要扶持八皇子时他一时情急脱口而出的“宁愿选择源氏”也是真的。
这些复杂的心思就像是当年,在那万人瞩目的樱花会上,比头顶的鲜花还美丽的源氏翩翩起舞的时候,朱雀座位旁迎风飘动的柳枝在他身上投下的影子:密密麻麻,纠纠缠缠,像海草一样将他拉入从年少到现在始终无法摆脱的梦魇。
对面的源氏对这些心思可能也有些察觉,但并不在意。
目前还是超绝大圣父的源氏对朱雀一向恭敬,丝毫不计较自己之前受到的委屈,仍待他亲热。
在这样的源氏前,朱雀也终于放下了所有的嫉妒,和他共同回忆先人,叙述兄弟情谊。
没办法啊,但凡还有希望,他也不会认命。
不过想起承香殿皇子还没进入东宫,朱雀又有些不爽,想挑拨离间。
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利益才是最真切的。
曾经为了抗衡母亲,无能的他选择妥协,但不代表他愿意一直顺从。
现在他再看源氏,可是越看越顺眼,越看越可爱(呕)。
“父皇的法会一应将由藤原尚侍承办,我们两个亲子反而没有用武之处了,你这个内大臣还不如尚侍的名号响亮呢。”朱雀命人点燃香炉,屋内檀香环绕。
情真意切的大孝子朱雀,装得好像之前从来没祭奠过父皇的自己多重视桐壶帝的法会一样。
“是啊,有了尚侍,我们就不用费心了,这是大好事,刚好可以为父皇多抄写佛经。”
檀香缭绕间,源氏圣洁如菩萨。
朱雀院感觉被噎住了,这也太不按道路出牌了。
不是,我的好弟弟,你怎么这么没志气?
从小一直想有权力但是一直被压制的朱雀根本就不理解,源氏这种从小到大除了皇位什么都有的人对外物的不在乎。
源氏得到过太多世俗的富贵和爱慕,因而只要保证自己的地位,他从不在乎这些对他唾手可得的东西。
就连当年朱雀求而不得的朝政大事,他也完全不在乎。
前提是保证自己的地位,这是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