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山深处,斗法已经基本结束。
正如江听雪想的一样,槐树精根本不是无印的对手,几个回合一过,便枝颓叶散,眼看就要被打散灵智,变回凡木。
一旦变回去,它和它身上附着的伥鬼会是什么下场,自不必多说。
槐树精明白,它身上的伥鬼也都明白,众妖都恐惧着死,却也不得逃生,怨气冲天,但也无之奈何。
看着远处那大盛的佛光和愈发颓靡的妖气,江听雪心知此番斗法即将结束,但却依然仔仔细细地观看着。
若话本中那“不见了”的结局是逃了,那么唯一的机会便只有现在。
果然,仿佛被逼到绝处,终于不得不壁虎断尾了一般,在众伥鬼的尖利嚎哭下,槐树精忽然整个翻涌起来,层层叠叠的枝叶如浪涛般卷起,露出树中心被紧紧缠抱住的东西。
那东西像是半块石壁,其上镌刻着些许经文,经文被掩盖在血气之下,表面还残存着一点金光,如风中残烛,弱不可言。
仿佛是想用这东西阻一阻无印,槐树精松开部分枝条,将石壁猛地甩了出来,浓浓白雾从中升腾而起,仿佛又想将他拉入迷境。
无印却面色不变,不待石壁靠进,便一甩袈裟,将其拢入其中,低斥一声:“镇!”
只见白色袈裟内金光一闪,那白雾就迅速回收,全部缩回了石壁中。
槐树精本想趁此机会,自断根须逃跑,哪想到这最后的招数这么轻易就被他化解了,顿时吓得枝条乱抖,把自己硬生生从土里拔出来,拼了命地往兰山深处跑去。
可惜它还没跑两步,头顶就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
抬头一看,只见一只巴掌大的金钵正罩在它上方,其中金光湛湛,欲要将它收入其中。
身上的伥鬼像是被撕扯了一般,从它身上剥离开去,被吸进钵中,身上的枝干也不受控制地往上方倾斜,槐树精肝胆俱裂,声嘶力竭地喊道:“不!别收我!别收我!我不想死!不——”
凄厉的叫声没能让无印有一丝的波动,白衣僧人面容冷酷,口中诵经声不断,待槐树精被全部收入钵中后,才停下来,伸手接住落下的金钵。
远处,江听雪叹了口气。
结果还是被收了啊。
就是不知是原本的剧情就如此,还是因为有他这个变数,才变成了这样。
思索了一会儿,江听雪摇摇头。
……算了,这种事多想无益,还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哄人吧。
他站在坡上,见无印收了金钵,从袈裟中抖出石壁,又蹲下身,抹掉上面镌刻的经文和血气,破掉迷境法术,将其变回一块普通的石头,然后披上袈裟,起身返回。
等他慢慢走回来,江听雪目光落在他依然干净整洁的袈裟上,眸光一闪,抬眼笑道:“大师真厉害,那么大一棵槐树精,大师三两下便收服了,修为果真高深。”
无印拔出禅杖,看了他一眼,依旧是冷冷的眼神:“下山。”
冷冷吐出两个字,他当先朝山下走去,半点没有要像来时那样,带着江听雪飞下去的意思。
江听雪也不生气,跟着走在他身后。
此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山林清晰了许多,加上无印走得不算快,以江听雪伪装的速度,倒也能跟上。
看着前方冷脸赶路的人,江听雪无声笑了一下,紧走几步来到他身边,问道:“大师可是要回庙里?”
无印不说话。
江听雪又道:“我听人说一般收了妖之后,都是找个地方把妖怪放进去镇着,大师准备把这槐树精镇在哪?”
无印仍是不说话。
见此,江听雪微微叹了口气:“大师可是还在为幻境中的事生气?我承认,幻境中的事是我不对,但惹怒大师,也绝非我的本意。”
见他言辞恳切,似乎真有苦衷的样子,无印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向他,语气依然带着些冷:“施主本意为何?”
红衣青年粲然一笑:“我想帮大师。”
“……”
无印转身就走!
用肌肤相亲来帮一个和尚?简直荒谬!
他压着怒气大步朝前走去,打定主意再也不听这放荡之徒的狡辩,却听身后人道:“大师,你有心魔。”
无印脚下一滞。
江听雪走到他身边站定,桃花眼静静望着他:“大师,你有心魔,且这心魔还是我,我说的可对?”
无印无言沉默。
“大师在第六层幻境里看见了什么?依我之片面观,我猜那一层变化的是欲,而大师在其中看见了我,是吗?”
说到这里,江听雪停顿了片刻,轻笑道:“大师,你再不说话,我可就当你默认了。”
面上在笑,江听雪心里也在笑。
他非要逼无印亲口承认不可。
对面的人也确如他所想,稍稍沉默后,开口道:“……是。”
江听雪心中笑意加深,表面则叹息道:“这便是我说的帮了。大师原本心若菩提,不染尘埃,却因我之故,心境有了瑕疵,在下实在愧疚,所以想为大师解决此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