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江老爷子内心,始终有个结,逮到机会就旁敲侧击。
“我听手下人说,你要把名下一半财产给那个野……野性难驯的小子?”
江老爷子话说到一半,见江惟面色不悦,硬生生改口。
江惟没接话。
南清喻脾气好,性格温吞,哪里跟‘野性难驯’四个字沾得上边?
江老爷子没听见回应,便知道此事十有八。九,气得撂了筷子吹胡子瞪眼。
“那小子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当初就因为他那个狐媚子的妈,你爸才……”
“我记得。”江惟打断,“我比你清楚。”
“既然你记得,就应该赶紧跟他撇清关系,怎么还纠缠不清?”江老爷子嫌恶地说,“不知情的外人看见,还以为你们是亲兄弟。”
同样的对话重复太多次,江惟懒得回应,放下筷子整理自己衣袖。
江老爷子等十天半个月,才能跟他吃上一顿饭。
察觉江惟要走,他连忙挽留道,“爷爷知道你不爱听,咱们以后不提那个外人。”
江惟动作一顿,眼睫低垂,淡声说,“他是我家人。”
江惟最近才想通一个道理。
不做兄弟,也可以成为家人。
江惟离开祖宅,感觉身体越来越沉重,便让家里的司机送自己回去。
回到家,整个屋子空荡荡。
江惟体力不支倒在沙发上,几次想要联系南清喻,却最终没有付诸行动。
南清喻有自己的生活。
江惟这样告诉自己。
相处三年,他一直控制自己,疏远南清喻,尽量不干涉对方的生活。
其实,经历过那次意外和无望的十年,每当南清喻消失在视野中,江惟总会觉得惶惶。
唯恐某时某刻,电话再次响起。
告诉他,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南清喻’这个人。
宛如深深盘踞心底,挥之不去的梦魇。
这种情绪一旦开闸,便会吞噬理智。
江惟只好独自承受超过兄弟界限的分离焦虑。
或许因为发烧,江惟意识逐渐抽离,被拉到遥远的过去。
记忆中的少年人,跟南清喻刚刚认识不久,彼此都无法拿捏相处的分寸。
有次,江惟又因为无法接受新家庭成员,独自躲到深夜。
凌晨四点,南清喻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找到江惟,把他带回家里。
天蒙蒙亮,江惟开始疯狂打喷嚏。
刚开始,他以为南清喻嫌他烦,背后偷偷说坏话。
“阿嚏——!”江惟吸了吸鼻子。
南清喻端着牛奶进入江惟房间,发现他把自己缩成一坨疯狂打喷嚏,连忙过去摸江惟的额头,又撩起头发用自己的额头蹭了蹭他。
“吹了太久冷风,有点发烧了,我去给你拿药。”
江惟躲开他的手,带着鼻音逞强,“要你管!”
也许,天意有意惩罚江惟的作死。
从那以后每次生病,都没有人在管他。
时隔十三年,江惟突然无比怀念当时,怀念在自己身边陪了好几天的南清喻。
执念太深,江惟听见有人来到自己身边,南清喻的模样一如当年。
“……哥?”
明明江惟还残存着一丝理智,却还是叫了出来。
南清喻明显怔住,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却没多说什么,吭哧吭哧把江惟扶回房间。
江惟恢复一些理智,意识到现在的南清喻真实存在。
又意识到,现在自己拥有某种特权。
神志不清是最好的借口,可以将想象与现实混淆。
模糊过去与未来,模糊兄弟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