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这封信的地牢里面湿气重,处州本来算是干燥的地方,现下入了秋,风刮起来,大了的时候耳朵都会发疼,这样的妖风卷来卷去,竟然也没有消散半分的潮气,一进里面,连呼吸都变得黏滞起来。越往里面走,脚底便越湿。地牢里面有一条狭窄的通路,路的两侧没有设牢房,简单有一个在墙上的机关,从外面进里面,关闭机关,墙上的箭矢就不会发动,从里面往外面出去,也是一样。我低下头,看着底下越来越明显的水渍,觉得不太寻常。“这里是放了水?”身边一个兵道:“回禀殿下,按照华宛儿交代的,属下等人全城搜捕,抓过来了突厥的探子,有些不肯招,所以用了一些法子。牢里面有血腥……味道大,有些犯人吓得失禁,也是各种臭味,经常要打水过来洗。”孔建木爱喝酒,又跟华宛儿私交甚密,经他的口,军中密报传到了突厥人耳朵里,他后知后觉华宛儿是化妆在城里的探子。若无他的通风报信,突厥大军不会这样破城。王越查出来他身上蹊跷,这件事连康成领也不知情——孔建木传给康成领的消息,说王越决定回京告状,立誓要让康成领下狱,其中添油加醋,也未必不是这桩冤案最大的诱因。孔建木违反军纪召妓之事,晏载在城中打探到,传信给我,于是有了去抓华宛儿的事。这位花魁口一开始尚硬,用了一些小刑,加上孔建木被捕,认了自己是探子的身份。她自称是汉人和突厥人的种,母不详,父也不详,像他们这样的小孩不少,都住在一个村子里面。战乱的时候,突厥人会掳走汉人女子,这些突厥人有的已经成家,有的没有,有些女人就跟了突厥人,但更多的,自觉受辱,生下孩子,扔掉,改换名姓,乃至远走他乡。没有打仗的时候,两国交好一些,管得就没有那么严,他们这样的小孩日子就好过一些。等到两边有一点摩擦,朝廷管控严起来的时候,突厥人就不能够再进汉地,那些混种生下来的小孩,比平常受到的排挤更重。有的相貌跟汉人不那么相像的小孩被打死,扔在街上,官府的人都不愿意管。这些跟突厥人有染的女子就住在一个单独的村子里面,村子里面有个“送生池”,石头砌出来的一个小水沟,有些女人生下来孩子,不愿意养,就半夜悄悄摸进村子里面,将小孩放在石头边上,底下垫着钱,就叫送生钱。村子里都是女人、小孩,小孩多了,也不分你家我家,一起这样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