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维的心头一紧。
寒意无声地在後背蔓延,奥维努力保持着镇定,慢慢走进屋内,放缓声音:“池,你不该这麽激动……”
男人的手背仍在汩汩冒血,他却浑然不觉,冷冷地吐出一句话:“我要出院。”
“池,你正在接受治疗,至少需要六个月才会好转。”
奥维将歪倒的输液架扶起,试图再去碰触男人的肩膀,却被狠狠推到了地上:“滚!”
“不需要治了。”男人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眼瞳里燃烧着奥维看不懂的激烈情绪,“这里没有适合我的药。”
说完,他毫不在意地扯过雪白的床单,将手背上的殷红抹了干净,在衆人畏惧退缩的目光里,凛然地走出了一片狼藉。
窗外的寒风呼啸不止,奥维望着那个远去的单薄背影,咬咬牙爬起来追了上去:“池,你的病不能离院,请你冷静,不然我会通知夫人——”
男人停住了脚步,奥维松了口气,气喘吁吁地跑到他身边,正要把他送回病房,却见男人勾起嘴角,露出个冷笑。
“奥维,你知道我是谁吗?”
奥维的目光从他浅淡的唇际移到了他胸前的姓名牌。
“YUCHI”
入院第一天就引起轩然大波的尊贵病人,自住进来的那天起,病房外前来探望的各路名流便络绎不绝,甚至在门口设置了两名保镖专职守卫,奥维从满脸羞怯的护士们私下的谈话中得知,这是位炙手可热的新贵,其身後的家族势力更是盘根错节,深不可测。
据说送他来医院的是他的母亲池夫人,D国华人圈声名显赫的优秀企业家,只是自那以後从不在医院露面,对儿子的病情也只限于线上的了解。
滔天的权势丶出挑的身姿和那正处黄金阶段的年龄,使得很长一段时间里那个神秘的病房都是年轻貌美的护士们趋之若鹜的宝地。
只是男人虽然对谁都很温和,一旦有人试图越界,处理的手段却也毫不留情。奥维还记得那位刚进医院不到一年的实习护士安娜,只是因为擅自触碰了池的相机,就被毫不留情地辞退并逐出了医院。
棕发的漂亮姑娘睁着大大的黑眼睛,哭得鼻子通红,哀哀地看向池:“先生,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您当初选我的时候不是说过,我的眼睛很好看吗……”
池静静地坐在病床上,对安娜的哭泣视若无睹,软布擦拭相机的力度像在对待最心爱的情人。
“真恶心。”池冷淡而厌烦地转头,不再看她,“到底是哪一点让我觉得你和他像的?”
能进重点病房工作的护士较普通病房的薪水高得不是一星半点,况且安娜还是池亲自选的,那段时间可谓是受尽了吹捧,所有人都以为这位来自乡下的姑娘即将飞上镶金嵌玉的枝头,却没想到坠落的时刻来得这麽快。
安娜被保镖礼貌地请出了医院,连同她的工作被一并消除。奥维到底还是个刚出校园没多久的医生,心底的柔软使得他在安娜哭着离开时帮忙拎了她的箱子。
“为什麽池会那麽生气呢?”奥维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
眼睛红肿的女人止不住地抽泣,语气里是无限的委屈:“我在池的相机内许多风景照里,看到了一个可爱的男孩,想仔细看看,不小心按到了删除键,本来以为池不会发现的……”
奥维低低地叹了口气,将安娜送上了车。
从那以後进出重点病房的人员要求更加严格了,奥维虽对安娜的遭遇颇感同情,却也无法避免地对池那酷似家中祖父精心收藏的东方人像般华丽唯美的面容动心。
在安娜离开後,池像什麽也没有发生,依旧温和而安静,十分配合医生的治疗,只是有一次他看向了跟在後面的奥维,命令他在医生们离开後留一会儿。
当时的奥维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狂喜的表情,低着头,拼命想着如果男人问他病情,该如何回答更为妥当。
但男人只是问了他个很简单的问题:像他一样年轻的男孩现在会对什麽更感兴趣?
短暂的惊讶後,奥维将自己和朋友们所有的爱好都和盘托出,池似乎很满意地点点头,之後随着他们闲聊的次数增多,奥维甚至産生了他们已经成为朋友的错觉。
因此在池夫人问起时,他想起男人的吩咐,也尽量把病往严重了说。
奥维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维持到男人病情康复出院,只是,男人此刻的神情,就和那时对待安娜的那样,冷酷无情。
“不要向夫人透露我离开的消息。”池修长的手指伸向奥维的名牌,“如果让我知道你背叛了我——”
胸口猛然传来刺痛,奥维低头,那枚刻着他名字的胸牌不知什麽时候被捏松了别针,尖端毫不留情地扎进了他的皮肤,瞬间在白衬衫上洇出刺目的鲜红。
“我会杀了你。”
池抛下这样一句话,毫无留恋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