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左看右看,不知碰到什麽,只听一声嘶鸣,数只白鹭从草丛里跃起呼啦啦地飞上蓝天,纯白的羽翼拨开天幕,将这如梦似幻的一切都尽数都展示在她面前。
“这是什麽地方。”她挠挠脸,刚想释放灵力感知一下墨玉的位置,就听到有人叫住她。
“哎呀,鸢娘子,你怎麽在这儿,你夫君在村子里到处找你呢。”
“啥?”明鸢莫名其妙地看向这个朝她走来的村妇,“我还未成婚,怎会有夫君。”
况且她再怎麽嫁也不至于嫁给个山间农夫啊。
村妇大抵是猜测到了她的想法,笑起来:“小娘子,你当真是在外面晒昏头了,你忘了?三年前你和你夫君为避世来到这里说要隐居,就连咱们半个村子都是你俩帮忙搭建的呢。”
“我夫君?”
“对啊,你忘了,之前我们还去喝过你们的喜酒呢。”
说完她对着不远处的一抹黑影摇摇一指:“喏,他不就在那里麽?”
他话音刚落,明鸢果然就在前方的树下看到了黑衣少年,他半侧着脸对着她,依稀能看出墨玉的影子。
但是并不真切。
大抵也是因为……这里并非他的过去,而是他编织出来的美梦。
识海代表着修士们的内心,内心越痛苦识海就越是满目疮痍,越满足识海就越是唱繁花锦簇。当然也有例外的情况,譬如某些人为了不让她更进一步而特意做出的僞装。
而现在,她必须要去亲手撕开这一层僞装。
“墨玉。”
她大步流星地朝着他走去,没想到他却像海市蜃楼那样看得见摸不着,不管她怎麽走他们之间的距离始终如一,他不许她靠近一步。
她有些着急,开始小跑起来,随後小跑逐渐变成大跑,最後再变成拼尽全力的狂奔。
“墨玉!墨玉!”
她一边跑着一边用力攥紧了联通在他们中间的那根契约,用尽全力呼喊着:
“你在逃避什麽!快给我醒来!”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的那一刻,站在远处少年突然朝她转过来,用她看不懂的目光深深地看着她。
“现在这样不好吗?归隐山林,避开乱世,从此不再有什麽纠纷与苦恼。你若是喜欢花,我便给你种满一整个山谷。”
面前的少年始终没有开口,她却清晰地通过契约感知到了他的情绪。
他希望她回去。
明鸢的脚步慢下来,对上面前人模糊不清的眼睛。
花似乎是跟着她脚步盛开的,她一旦离开那处地就会消失不见,变成一片空无一人的黑夜。
她记得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并不是这样,那时候花海一望无际,而不是只有她脚下的这一点。
他现在的情况极不稳定,已经不再能“困住”她。
“这里是很好,可我不喜欢。”明鸢上前一步,厉声道:“因为这里就算再好也不是真的!我想见见最真实的你!”
在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周遭的一切仿佛碎掉的玻璃瓷碗一样裂成了好几个碎片她伸出手去触碰,碎片便瞬间崩塌瓦解。
紧接着她就掉进一片黑暗之中。
黑暗里明鸢不停在下坠,她下意识想要变回原型飞上去却怎麽也变不回来。想左右摸些能攀附的东西却怎麽也摸不到,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她突然摸到一根绳子。
绳子的一头束缚在她手上。另一端则隐匿在黑暗里。明鸢好奇地上手触摸,就在绳子上感受到了墨玉与她的灵力。
“这是就是我们之间的契约?”
她稍加思索,突地一把捏住红绳。
“既然如此,那我也能通过它找到你。”
果不其然,随着她的不断下落,眼前的一切也越来越清晰。潮湿丶阴冷,她原以为她会来到封家的监牢或是
猩红色的天如一只巨手将她死死掌握在其中,看不到来路也看不到尽头,她只能紧紧握住手中的红绳,好让自己安心一些。
她进过墨玉的识海无数次,却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个地方。她一开始还以为地下密密麻麻的是类似符咒之类的东西,走近後才发现那些都是人,都是死于不同死法的人。
他们有人是直接被从头到尾劈成两半,有人是被一箭穿心,更有甚者被凌迟切块,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的尸体都被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束缚住,吊在悬崖边的一颗巨大枯树上。
因为数量实在太多,导致她刚刚还以为那些不过是些挂在树上的灯笼。
掌中红线也在这时激烈地振动起来。
明鸢幻视一圈,死死地盯着那在树下打坐的身影,咽了咽唾沫。
他身上给她的感应很强,手中红线也在不断颤抖着,若是她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就是墨玉的心魔所在之处。
她走近後才发现其实那树下的不止一人,除却那团打坐的黑影外,还有数只忽明忽暗的光点在他身边转来转去,嗡嗡响个不停,像极夏日池塘边的那种小飞虫。
她原本以为那些和挂在树上的尸体一样,也是她识海中幻化出的産物,直到她走到树影之下,清清楚楚地听到来自光点的窃窃私语。
“你还真以为她会喜欢你,她不过是害怕被报复才不敢拒绝你罢了,她心里可一直在盼着你早死呢。”
“她可是神族之後,怎会看上你这样的蝼蚁?”
“你到底在执着什麽?没看出她和神尊才是一对麽。”
“像你这样的异端,渣滓,只配永永远远地烂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