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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话篇 九世还情又难逃情深不寿 一恍然江沉双骨(第1页)

(後话篇:九世还情)又难逃情深不寿一恍然江沉双骨

乾隆年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苏州城里,百姓日子过得悠然自在。作为鱼米之乡,这里米商云集,富贵人家不少,小商小贩也多聚集在城里,一派繁荣景象。恰逢江南好时节,只是今年与往年不同,城里人格外多,再过三个月便是八月,恰逢三年一度的乡试,从附近乡镇赶来的书生秀才挤满了城。小部分人信心满满地备考,更多的则是没有考试资格的穷书生,揣着遇伯乐丶入贵人眼做幕僚的心思赶来。

繁华的正街上热闹非凡,吆喝声不绝于耳。一个穿着穷酸的书生正摆着字画售卖,可惜路过停留的人不多,生意清淡。紧挨着他摊位的是个卖古玩首饰的小贩,刚送走一波客人,摊子前稍显安静。小贩见书生的字画始终没人问津,便搭话调侃:“穷书生,你一天也卖不了几个字,不如跟我一起卖首饰?城里大家闺秀多,都喜欢这些小玩意。你长相清秀,指不定能讨小姐们欢心,生意肯定差不了。”

穷书生白了小贩一眼,伸脖子瞅了瞅他的摊子。箩筐里琳琅满目的首饰确实好看,其中一只白玉镯子,成色看起来不错,只是有些年头了,定睛细看,仿佛带着一股淡淡的红气。书生没接小贩的话,自顾自伸手拿起那只手镯端详。小贩笑嘻嘻地说:“你这眼光,真是活该穷。我这一堆东西里,就它最不值钱,是个老村妇说挖地刨出来的,我瞧她可怜,花二十个钱收了来,没想到开二十二个钱都卖不出去,放了一年多了。你喜欢呐?你给二十一个钱,买回去讨小娘子欢心,怎麽样?”

书生盯着镯子着了魔,听小贩开的价钱不算贵,便小心翼翼把镯子放回原处,让小贩稍等。他在衣兜里摸索了半天,才抠抠索索掏出十八个铜钱,钱不够,免不了拉着小贩讨价还价,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着,浑然没察觉旁边来了位仪容整洁的大小姐。那位大小姐不声不响地走到小贩摊前,直勾勾地捏起手镯,看个不停,直到开口问小贩这镯子从哪来,那两人才注意到她。小贩见来了生意,停了和书生的话头,赶忙介绍:“哎呦,小姐好眼光!这镯子成色上好,您戴上保管好看,衬肤色。价钱也不贵,只卖五十个钱。”

书生在一旁不乐意了,把钱一股脑塞给小贩,从大小姐手里抢过镯子来,愣声愣气地说:“我先看上的,我已经买了。”大小姐的目光从镯子移到书生身上,只看了一眼,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眼神先满是震惊,紧接着涌上欣喜,脸上挤出一丝笑来,那笑却带着梨花带雨的模样,掺着说不清的委屈。

这情景可把小贩吓了一跳。他见自家潜在的买主快要哭了,急了眼,骂书生:“你别捣乱啊!一个大男人怎麽跟小女子抢?你瞧人家都快急哭了。”说着还拉了拉书生,挤了挤眼睛。

书生也被小姐这模样吓了一跳,瞧着大小姐的样子,还没弄清状况,更不知说什麽好,就那麽呆呆地站着。身後不远处传来一声急喊:“大小姐,大小姐,我的大小姐哎!你乱跑什麽,累死我了!”

一个丫鬟模样的人跑到三人跟前,见自家小姐泪眼婆娑,那还了得,只当是受了欺负,扯着嗓子喊“欺负人了”。大小姐被丫鬟一嗓子喊得收住了情绪,却来不及拦住她喊叫。街上巡逻的差役就在不远处,听见动静便往这边走,周围也投来好奇的目光。

小贩怕惹麻烦,赶忙从书生手里抢过镯子塞给大小姐,安抚丫鬟道:“哎呦,哎呦,别喊,别喊!是这个书生要送你家小姐镯子,你家小姐喜极而泣呢,你怎麽不问清楚就喊?对不对,小书呆子,快点头!”

书生始终没明白发生了什麽,只能下意识地点点头。丫鬟将信将疑地瞪了两人一眼,转头看大小姐,大小姐却欲言又止。差役越走越近,大小姐来不及跟丫鬟细说,赶忙擦了擦眼泪,把手镯藏进袖子里,拉着丫鬟往前几步,笑着跟差役打招呼,替两人解了围。

差役一行人似乎认识大小姐,寒暄间,丫鬟也明白了小姐的意思,不动声色地塞给差役几个小银疙瘩。差役们弄清是误会,便遣散了周围看热闹的人,又因收了主仆二人的钱财,客气地要送大小姐回去。这街上是没法再停留了,大小姐只能转头深深地看了书生一眼,被丫鬟拉着跟着差役走了。

穷书生还没回过神,望着大小姐远去的背影发呆。小贩却习以为常,见事情了结,颠了颠书生塞来的十八个钱,放进钱袋子里。见书生还愣着,又拎着钱袋子在他眼前用力晃了晃,叮叮当当的铜钱声拉回了书生的思绪。小贩打趣道:“你也是个人才,呆头呆脑的,抢什麽镯子?我卖她五十个钱,回头分你十个多好,这倒好,把衙役招来了,差点坏事。现在镯子没了,呐,刚才是你点头,算你买了送她的。这十八个钱你也别想要回去了,我也没占便宜,还倒亏两个钱,就当花钱消灾了。”书生被小贩说得一愣一愣的,瞪着小贩,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驳。等他自己想明白时,小贩已经收好了钱袋子,哪里肯还他钱。镯子没了,白送出去十八个钱,书生恼得不行。

一连几天,书生都在小贩旁边待着,也不管自己的字画生意了,缠着小贩絮絮叨叨地说要把镯子要回来。小贩翻了他不知多少白眼,但好不容易哄得他不再要钱,也就任他自己折腾去了。

这天下午下起了绵绵细雨,小贩已经收摊回去了,只有书生裹着蓑衣,呆呆地坐在屋檐下的墙角。跟前的字画收卷了七七八八,装在一个背篓里,干燥的地面上只留着几柄丹墨扇子。书生望着稀稀落落没几个人的青石街道,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发呆入神,连自己摊子前站了人都没察觉。等了好几天,那位大小姐终于来了。主仆二人撑着伞站在书生摊位前,丫鬟弯腰拿起一柄字画扇子递给大小姐,大小姐不经意地翻转查看着。

书生还是两眼无神,全然不知。丫鬟看笑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没好气地说:“做不做生意了?就这样还想着赚钱?”

书生被吓得恍然回神,定睛一瞧,是自己苦等的人,猛然站起身,搓着手,急急忙忙又结结巴巴地说:“扇子是我自己做的,字,字是我自己写的,画,画也是我自己画的,好看得很。只要三个钱。”

书生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大小姐和丫鬟相视一眼,捂嘴笑了起来。丫鬟一边忍着笑,一边掏出三个钱递给书生,打趣道:“我的天,哪有你这样的书呆子,笑死人了。”

大小姐右手握着扇子掩着嘴,袖子顺势滑落些,正好露出之前书生‘送’的那只手镯。白皙的手臂衬着手镯,即使是阴雨天,也能看出一丝光彩。大小姐眼里藏不住的温柔蔓延开来,轻声问:“好看吗?”

书生不敢看大小姐的眼睛,目光停在手镯上,愣愣地点头说:“好看。”说完,又察觉自己有些失礼,飞快地扫了大小姐一眼,学着小贩拉客的话补充道:“这个扇子成色好,你拿着,衬肤色,好看。”

书生这前言不搭後语的用词让旁边的丫鬟再也忍不住了,叉着腰,哈哈哈笑个没完,手里的伞也跟着摇摇晃晃。大小姐也忍不住拿扇子挡住脸,扶着丫鬟无声地笑着,整个人笑得颤颤巍巍。只有书生涨红了脸,捏着铜钱,笑也不是,话也说不出来。笑了半晌,主仆二人才整理好表情。丫鬟一边扶好小姐,一边开口问:“我在城里走了好几年光景了,每条巷子的买卖人我都熟,可从没见过你,你是哪里人?可是来考功名的?”

书生红着脸回答:“小生姓妲。惭愧,我不是来赶考的,只是个增生。在乡里待着也没什麽事,正好今年城里秋闱,听了老师的话,来见见世面。”

丫鬟惊了一声,轻轻拉了拉小姐的袖子,语气故意加重了,说:“呀,大小姐,听见了吗?还是个秀才呢!看着年纪轻轻的,就已是增生,倒也有些成绩呢。”又对书生说:“别灰心,看你年纪还小,你都不知道,今年乡试的人里好几个都是三十好几的,像你这般年纪的我都没见过几个,你也算年少有为了。”

书生被丫鬟夸得晕头转向,脸色更加绯红。大小姐满脸笑意地看着他,手却不经意拉了一下丫鬟。丫鬟转转眼珠,又问书生:“你真是的,看见女孩子就脸红成这样,跟家里的娘子说话也这麽害羞吗?”

妲书生慌忙摆手,脸更红了,像烤了火一样。绵雨映照下,身上也好似蒸起热气,显得格外滑稽。书生着急得话都说不全:“没,没有,家里没有娘子,没有害羞……”

听到妲书生还没成家,大小姐很是满意,朝丫鬟轻轻点了点头。丫鬟拉着大小姐,假意为难地调侃道:“大小姐,可不能再问了,再问,这个书生一会儿就要被‘煮’熟了,差役再来抓我怎麽办?今天小贩不在,他又不能再买个镯子送你。”

书生整个人都不好了,羞得抓耳挠腮。大小姐也被丫鬟逗乐了,嗤笑一声,点了点丫鬟的脑袋,朝着书生颔首道别。丫鬟拉着大小姐走远了。书生缓了很久,脸色才渐渐恢复正常,再次望着消失在街角的主仆二人,才像反应过来似的,一拍脑袋自言自语地说:“怎麽忘了要镯子?再等她几天,下次一定要把镯子要回来。”只是这次,他的语气没那麽坚定了,多了一丝期待。

越是惦记着这事,越是等不到音讯。从那往後,大小姐没再来过,反倒是那个丫鬟来了几次,邀他去府上拜见老爷。原来大小姐是城里大米商白家的女儿,白老爷素来敬重读书人,家里供养着不少读书人。丫鬟的意思是让妲书生去见见老爷,指不定能入了老爷的眼,留在白府。可妲书生有自知之明,自觉自己一个增生比起那些有资格考秋闱的人还有差距,所以几次回绝了丫鬟。丫鬟劝了几次便作罢,之後每次都带着一本厚书来找书生抄写,说是自家小姐专门来照顾他生意的,可送来抄写的书都是今年乡试的备考内容,书很名贵,凭他卖这些字画扇子根本买不起。放在以前,他只能向学院老师借阅,可学院里的书向来是优廪生先借,他一个增生能借到的次数屈指可数。书生明白这是小姐的好意,本想不收钱,又拗不过丫鬟的坚持,所以抄书只收一半的钱。书生抄书干劲十足,白天黑夜赶工,一式两份,给自己留了一份,白家小姐也心照不宣,三五日便遣丫鬟过来取书送纸。虽两人不见面,可书生心里泛起了涟漪。

转眼秋闱考试结束,妲书生在城里已逗留了快三个月。最後一次见到丫鬟时,书生没有接新书抄写,而是委婉地告诉丫鬟,自己要回去准备每年的院试。丫鬟想了想,让书生晚点收摊,便慌忙跑回去了。临到天色暗下来,丫鬟才急匆匆跑回来,塞给书生一本经书,还有之前那只送给小姐的手镯。天色很暗,街上已经没什麽人,丫鬟来得匆忙,着急地左右望了几眼,生怕被人注意到,然後嘱咐书生:“天要黑了,我得赶紧回去。大小姐惜才,送你的。看你也是个有情义的聪明人,你仔细看书,别少翻了几页。”说完,她神色慌张地跑了。

书生对丫鬟这莫名其妙的举动摸不着头脑,想着书收下了,把镯子带回去就留在大小姐那,可来不及说一句话,丫鬟已经跑没了影。眼看要夜禁了,书生不好逗留,草草收了东西往住处去。

书生回了乡,认真备考。院试内容暂时用不到白小姐送的书,他便把书和镯子摆在书柜里,专心攻读考试内容。

等考完试,又过了一个月,书生成绩不错,夺了案首,已是廪生,再过两年就可以参加秋闱了。考试结束後,书生在家收拾书本,在柜子上看到了白小姐送的书和镯子。虽然只和小姐见过两次面,可小姐的容貌却清晰地印在他脑海里。他也察觉到自己对白小姐有说不清的感觉,只是身份悬殊,实在不敢唐突问出口,只得藏在心里。想起白小姐,书生深深叹了口气,拿起书翻看起来。

这几个月秋雨不断,空气潮湿,书页都黏在了一起,没看几页就要抖抖书,抖着抖着,掉出了一封书信。书生心里闪过一丝异样,又想起那日离别时丫鬟的话,赶忙拆开看。书信上只有短短两行字,却把白小姐的心意说得明白:“芊芊玉镯深得我心,不知君可有意赠与我?”

镯子戴过又还回来,还要他再送一次,再木讷的人也明白小姐的意思了。妲书生看完很激动,佳人等候,内心那份蠢蠢欲动再也按捺不住。他一整夜辗转反侧,睡不着,又起来搜罗家里值钱的东西,天不亮就跟老师请了假,要去城里跟白小姐表明心意。他原本打算拿着这次考试的成绩去跟白小姐保证,两年後乡试考中举人就去白家提亲,可直到被白家的家丁拦在门外哄了出来,才知道自己来迟了。

早在秋闱放榜时,白老爷供养的书生里有一个人成绩优异,被不少人认定是会元之才,都说他三月的会试肯定能考上进士。白老爷喜欢得很,上赶着把女儿许给了这人,还把婚期定在了来年二月会试前。妲书生心急如焚,却没什麽办法,又不能厚着脸皮闯进白家,只能眼巴巴守在白家门口,等了几天,始终没机会见到白老爷。

眼见请假回学院的日子快到了,才终于见到白小姐的丫鬟出门。丫鬟一出门就看见了他,脸色却冷冰冰的,根本不理睬。妲书生一路跟着,好不容易拦住她,也顾不得丫鬟的冷言冷语,着急地把镯子塞给丫鬟,怕她塞回来,又慌忙解释:“我回去考院试拿了案首,再过两年就能考乡试。我并非对小姐无意,先前只因身份悬殊,实在开不了口。现在我有了身份,求你帮我转告她。哪怕小姐不愿意了,也替我把镯子给她。不是纠缠,她若是不喜欢,砸了也行。我知道自己嘴笨,说不出什麽道理,就算有些冒失,这镯子我也一定要给她。我明日一早就要回书院报到,求你一定要帮我带给她。”妲书生一口气说完,丫鬟看他这严肃模样,也惊奇万分。见书生十分认真的样子,丫鬟的脸色好了很多,不再执拗,答应了下来。

一夜无眠,悔恨交加。终究是自己的不是,哪怕白小姐还对自己有馀情,也于事无补,白家不可能改婚约毁了自家女儿的名声。书生越想越觉得是自己冒失,煎熬万分,既希望白小姐知晓自己的真心,又希望她能狠心砸了那镯子。到天蒙蒙亮,书生才平复好心情,他不敢再等,早早请了船家,准备走水路赶回乡里。

夜色未退,清晨起了大雾,江面上朦胧一片,前後能见不过十馀米。宽阔的河面上寂静无声,岸边也许久不见人影,船上的书生格外惆怅。小船刚出城没开多久,忽然听到船後有人喊,书生听着声音熟悉,赶忙挪到船尾。小船身後追来一只大花船,像是白小姐正在船头向他招手,妲书生诧异极了,下意识地挥手回应。船家瞟了一眼,小心地减慢船速,白小姐的脸慢慢清晰起来,书生百感交集,挥着的手越来越用力。

突然,白小姐脸色凝重起来,目光越过书生,锁在了小船前方。妲书生沉浸在与白小姐相逢的喜悦里,丝毫没察觉不对,身後的船家却惊慌地喊:“这前头什麽时候多了条大船?怎麽不避让啊!”

两条大船都在靠近小船,船头那边的大船比花船速度更快,三条船的距离越来越近。白小姐越看越急,朝书生挥手喊道:“小心点!”

妲书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麽,正要问船家情况,小船突然猛地晃动起来。船身贴着大船划过,一侧高高翘起,好在船家技术好,拼命压着才没被撞翻。船夫一边压着船,一边擡头朝大船骂:“不长眼啊!河面这麽宽还要挤过来,是你家的不成?”

小船还没离大船太远,见小船没翻,大船上很快跳下来几个黑衣蒙面的大汉。几人身手矫健,跳下大船游到小船边不过眨眼功夫,书生和船家还一脸疑惑,任由他们爬上船。其中先上船的一个黑衣大汉略过船夫上前几步,猛地抓起书生,厉声说道:“别怪我,有人要你命。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黄泉路上你自己想想得罪了谁。”说完一使劲,把书生扔下水。那边的船家想救,却被後面爬上船的几个人绑了丢在船角。书生不会水,在水里扑腾挣扎,黑衣人举着船竿朝他的头连砸几下。黑衣人下手极重,又准,砸得书生扑腾的手渐渐没了动静,脸朝下慢慢沉下去,头上的鲜血在水中蔓延开来。

黑衣人见事情办完,威胁了船家几句,跳回水中,几下游回了大船。趁着雾色未散,大船又掉头开走了,很快消失不见。他们没注意到,在他们跳下水时,小船後面的花船上,一抹青色身影也一跃而下,像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落入水中。

如果船家能挣脱绳子,沿着船边就能看见这一幕:书生身旁,两只白净的胳膊从水底升起,一只手腕上还戴着白玉手镯,那双纤细的胳膊自下往上抱住已经没了动静的秀才,而後一起沉入了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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