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不知道什麽时候开始下起雨。宋念慈走到窗边往下看,却什麽也看不清。又看了看手中的门票,地点在南岸艺术中心。她决定自己去看。
这个想法刚一産生,她心里突然没来由地放晴,方才那点阴霾瞬间消失。
宋念慈随便绑了个低丸子头,套上一件黑色风衣就出门了。
街道上雾蒙蒙一片,连带着空气都有些稀薄。行人脚步在雨色中匆匆,偶尔会溅起地面上的水花。目之所及的世界像一幅中世纪的油画。
宋念慈默默调高了耳机的音量,试图将刚才的想法甩出脑袋。她现在不想听到看到想到与油画有关的一切。
南岸距离他们家不算远。如果有闲情逸致,步行完全可以到达。只是今天下雨,以防路上出现意外,宋念慈还是选择乘车。
到达南岸时,雨已经停了。宋念慈在附近买了一杯红茶,沿着河岸散步。小时候Laura常带着她来这边的画廊。
那些画多是出自附近学校的新锐艺术家之手,称不上是很好的啓蒙。但宋念慈的确是在那之後才开始学画画的。
演出在19:30开始,掐算着时间,宋念慈跟着指引进入女王音乐厅。
她进来的时间并不晚,但厅内已经坐了半数以上的人。这样的人气让宋念慈微微吃惊。
钢琴家送出手的门票果然不一般。她的座位就在第一排,距离舞台很近,那架钢琴就在她面前,静静地等待它的主人。
趁演出还没开始,宋念慈拿出手机,在浏览器的搜索框上输入了三个字母:YUN。
屏幕上瞬间跳出有关这位艺术家的信息,YUN,中文名许之昀,天才钢琴演奏家……
还有更多他的信息,宋念慈没来得及看完,周围就安静了下来。
她把视线放到了舞台上。
许之昀身着全套黑色西装礼服出场,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到钢琴旁,向观衆鞠躬。
或是错觉,宋念慈觉得刚才他和自己有那麽不到一秒钟的对视。
台上的许之昀跟那天晚上吃饭时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西装上的暗纹在灯光下细细地闪着并不夺目的光彩,许之昀仪态优雅,堪堪一幅贵公子模样。
宋念慈不懂音乐,听演奏会的次数少之又少。但平时也会刷到一些视频,那些钢琴家演奏时慷慨激昂,全身心投入音乐,看了稍显夸张。
许之昀坐在琴凳上挺直端正,会微微弯腰,胳膊也会有幅度地来回摆动。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在她认为钢琴表演夸张的时候可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台下观衆的一员。原来亲临现场时,注意力都在变奏的琴声上。表演者的动作与音乐旋律是那麽的相得益彰。
曲子轻快,许之昀的手指在琴键上有力地翻飞舞动。宋念慈听着竟出了神,莫名想到中学时学校组织一场舞会,她不愿意配合,把舞伴气哭的事情。
当时是为什麽来着?
那个男孩在抽选舞伴之前就和同伴表示,不想和Eloise一起跳舞。声称她像块木头,跟她搭档可要倒霉了。
只是很不巧,偏偏让宋念慈拿到了和他一样的抽选图案。一向文静的宋念慈起了坏心眼,一百个不配合他。
宋念慈回忆着,没忍住笑出声,直到轰鸣的掌声扰乱思绪。
她连忙附和鼓掌,没注意到台上的人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只是中场休息,宋念慈去了趟洗手间出来却有点想回家。结果碰上了刚才在台上演奏的人。
“Eloise?”她听到那人唤自己。
宋念慈擡头迎上他的目光,大方展示着脸上的微笑:“晚上好。”
“我没想到你会来。”
宋念慈觉得他好像很开心,又听到他说:“你是不是觉得很无聊?我看你都走神了。”
“没有。”宋念慈没想到被他发现,连忙否认。但发现他眼睛里含着笑意,像是更开心了。
宋念慈怔了一瞬,少有地不好意思起来。
“不用勉强自己,要不要先去休息,等我结束之後带你去吃饭怎麽样?”许之昀说话的声音跟他这个人是如出一辙的温润,语气里似乎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蛊惑。
宋念慈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回神的时候人已经在他的休息室里了。
许之昀带着她坐在沙发上,又给她倒了杯水,自顾自地说:“这里不会有人进来,你如果困了就先睡一会儿。”
宋念慈眨着眼不知道该说什麽。许之昀见她这幅样子想起从前在她们学校的网站上下载的照片,禁不住上扬的嘴角。
那时的她还在读中学,单独拍照时皮笑肉不笑,在人群中直接连表情都不做。
“你笑什麽?”宋念慈嗔他。她这时候本就脑袋发懵,见他还一直笑,只感觉心跳都乱了几拍。
“只是想到了一点好玩的事。”许之昀解释道,“我得回去了,你可以想想晚点吃什麽。”
他语速有点快,宋念慈只顾着点头回应。
“等我回来。”许之昀说。
“好。”
一瞬间,宋念慈脑海里好像生出某种错觉,只是她没抓住,那缕错觉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