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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离书18（第2页）

……

睡意越想越无。

唐思烬干脆睁开了眼睛。茶几的另一头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两个女孩已经睡着了。倒是头顶是一片连呼吸也没有的死寂，他翻了个身，微微撑起上半身，悄悄去看躺在上面的娄思源。

对方果然也没睡，一只眼睛露在外面，和他对视。

“嗨。”娄思源料到他也醒着一样，用口型对他打招呼。“睡不着？”

唐思烬半张脸被沙发挡住，也只用一只眼睛看着他。

娄思源松开被单，突然无声无息往前，恶作剧似的在他嘴唇上轻巧碰了一下，好像唐思烬是悬在花架上的鸢尾花。鸢尾花本人显然没预料到这点，直接掉了回去，在地铺上发出扑的一声轻响。

头顶传来笑声。

他大概也预料到唐思烬不会再爬起来了，于是原本搭在沙发边的手臂半垂下来，虚虚悬在地板上空。唐思烬又翻了个身，把压在枕上的头发拨开，盯着上空看了一会儿，慢慢伸出双手抓住了它，像睡梦中无意识的抓握，或者祈祷者捧住果实。

“明天又不知道出什麽事呢。”娄思源说，“睡吧，我发誓不会半夜掉下来砸着你。”

唐思烬用指腹掐了他一下。

娄思源反过来划他掌心：“晚安。”

他没回答，闭上眼睛，把两手搭在胸口，仍然和娄思源借给他过夜的手一起。

贴近心脏的时候，那里会有一种依恋的感觉。

突然唐思烬想，之前遇上狼的时候，对方也是在这附近被剖开的吗。

念头一出，恐惧的感觉突然回来了。不是怕他死，也不是怕他走——他知道至少只要还在「缝隙」里，娄思源就不会走。但鲜血四溅的场面再度唤起了被一直努力压抑的丶对另一件东西的渴望和恐惧失去。

他拼命假装浓烟并未在幻觉中升起。

但心慌感层层涌上，潮水一样蔓延脑海，而自己从来没有停止害怕过一切结束的时刻。

离开「缝隙」之後，他会彻底忘记娄思源，连同两人之间的一切。

「我会来找你。」

等回到现实，他们会重新开始。

「我会记得。」

但“记得”只代表一种认知。缝隙人当然会记得，但他会因此做什麽，不论对此如何承诺，仍然是个未知数。唐思烬没有追究过一件双方默认存在的事情，即在那些自己丧失的记忆里，不论出自什麽目的丶造成了什麽後果，他骗过他一次。

甚至，可能不止一次。

『你真的相信他吗？』

唐思烬紧闭着眼，浑身微微一颤。

他慢慢缩了起来，强迫自己想些别的。想闻玺面带厌恶地说秦哥如何对待小秦姐，说她心里恨他。大雨之中男人把女人死死拦在身後，她被娄思源拉开，不管不顾仍要扑过来，发出凄厉的哭喊。

闻玺所说，和他们在雨夜所见，究竟哪个才是真的？

已经表现反常的秦姓情侣，还是闻玺认识的那两个人吗？

意识终于沉沉消散，伴随小秦姐潮湿的头发，雨水里浮肿的脸。

他看见她在行走。

这个梦的风格跟上一场出奇地像，画面仍然很不连贯，音画不同步，好在比之前的程度低了些，至少没有闪来闪去的图像了。浑身湿淋淋的小秦姐在街上走，前方有尖尖屋顶的房子，但莫名地，唐思烬感到她在畏惧。

女人竖起衣领，在那附近绕啊绕啊。

画面一闪：一只灰色的纸箱。

巨大的纸箱，一时占据了一切空间，好像整个世界里只剩下这一件东西。下一秒它恢复正常大小，小秦姐拿了一把裁纸刀，蹲下将胶带割开。刹那间整个画面聚焦在那把刀尖上，上面倒映小秦姐的脸，抽象扭曲地一点点放大。

一个男人的声音：你不想以後吗，我们才认识几天。

小秦姐说，我早就没有以後了。

他继续说，跟我这种人……

小秦姐的图像越来越大，表情哀伤。

可是我爱你。她哽咽道，我需要你。你能救我吗，你能让我睡着吗。她的面部跟刀锋并置在一块双重曝光之中，越来越亮，又在即将彻底淹没刀尖的瞬间，倏地反转过来，唐思烬看见她在面无表情地割那箱子。

一盏台灯探头下来，光照亮了她的手，也照亮了纸箱里的一抹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