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雨衣摇曳过地面,所有东西都在摇晃。
从发烧开始,已经过了几天了?
浓烟。
扭曲的视野,黑影交织如树冠。大雨滂沱,他手拼命往上一推——
漆黑曲折的走廊里,坠落前的最後一刻。
唐恩汐的长发凌乱地扑腾。
他看见了她。
他看见他自己。
……
交叠影像消失的最後刹那,黑色方块尽头有无数兽影冉冉升起,姿态僵硬,像傀儡戏里的小小布偶。
手指在铁皮上弯曲,脱力地划过表面,发出怪响。
唐思烬试着把力气集中在一点上,但是没用。
先是指尖,随後指腹丶手腕内侧,接连不断倒塌在车顶。他还是起不来,只好退而求其次,蜷缩在车顶边缘偏头,拼命试图看清下面发生了什麽。
後遗症还没过去,眼前全是重影。
发丝被风吹得劈头盖脸,他几次试图把它们拨开,都以徒劳告终。娄思源没有回来找他,说明水中打斗没有停止;而娄思源分|身乏术,说明现场至少还有另一只狼。
又一阵剧烈呛咳後,耳鸣减弱,最先恢复的是听觉。
唐思烬安静地听了一会儿。
商露和吴心语那边非常寂静,倒是闻玺那边一片混乱。似乎是他母亲的狼还没被消灭,木星的狼又出现,秦哥不得不前去支援。
秦木星。
他入过狱。
唐思烬往车厢内侧翻了个身,将不听话的头发压到耳廓底下,侧目向外看。
这个角度只能看见闻玺那一侧,果不其然,两只狼轮流上阵,闻玺抱着闻樱躲在远处,只有剩下三人竭力支撑,但总也看不到正确的狼。
吴心语和商露依然不在视野里,她们也经历PDSD了吗?
重影也开始缓和,他终于能看清点细节了。
秦木星的手……
动作幅度很不正常。
他是那一处唯一的成年男人,但每次试图牵制面前的狼影,只有单臂活动,另一条手臂刻意退避着,好像受了伤,就此失去功能。
他无法从紧咬的混战中抽身,那秦木婴……
娄思源。
那个名字像开关一样点燃了什麽,随後一路横冲直撞进来,唐思烬眼睁睁看着仍没有什麽力气的手腕像获得了单独的生命一样,在铁皮上骤然耸起,当然没过几秒又重新落下。娄思源应当已经带着秦木婴跳水退走了,但虽然仿佛过去了很久,狼影烟消云散也不过是刹那间的事情。
唐思烬手按在车顶边缘,攒够一点力气,往外爬了一点。
然後他看见人影在水里,仍然被狼所追赶,继续往另一边去。两人一狼在水流里绞得像扭曲的溶解画,唐思烬看了几秒,其中一人似有所感,忽地抽空转头,往车顶看了一眼。
感谢小丑深具标识性的妆容,不然以当前的视力,自己可能第一眼识别不出他。
唐思烬远远示意自己没事。
随後那张脸又消失了,他又试了一次,终于勉强跪坐起来,心知状况比“没事”差得很远,浑身要散架一样地发颤。唐思烬谨慎後退了一点,以免又掉下去,眼睛仍然追着直觉里的娄思源,突然前所未有地渴望对方回来,好像自己从来没有这麽想过他。
『他能给你安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