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仪不说话了。
所谓的无色衣,是他往极北之地,取云海之间最绚烂的一团云气,截世间最轻柔的一缕和风,并以至纯之灵力化作经纬两线交织而成的。
穿上此衣,确实可以身轻如燕,让人恍若行走在云海之端……
可就是不能入睡之时穿上身。
因为若是穿上,就会像现在的江云萝一样,身体都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
幸亏是没有飘远,若是出了天道宫,入了哪片妖林鬼窟……
想到这儿,微生仪脸色渐渐阴沉,後悔没有将此事及时告知。
不过,谁让她喝这麽多酒,脑袋撞窗上都没醒的吗?
微生仪想罢,大步上前。
而此时的江云萝却咂摸着嘴,清秀的脸庞透着蜜色的红晕,好似沉浸在什麽奇妙的美梦里,嘴角蜿蜒出舒心的笑。
因为是躺在风里,身上的无色衣舒展,发梢也打着卷儿在额头散开,上面还有因撞击産生的鲜红印子。
“江云萝。”微生仪尚不算生气,漆黑的眸子落在她脸上,也像那缕风,轻得不着痕迹。
“唔。”睡梦中的江云萝听到有人叫她,竟然真的有了回应。
她先是扭动着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接着那双宛如蝶翼的眼睫颤巍巍地眨动,好似春天柳梢儿上的嫩芽,即将要苏醒。
不知道为什麽,看着那即将醒来的人,微生仪多了一丝不该有的紧张。
不过这就像是沾在衣角的灰尘,不经意便被掸去了。
因此,当对上那双灿然晶亮又带点迷茫的眼睛时,微生仪依旧是端持冷肃,面无表情。
“江云萝,还能认清我是谁吗?”
“师兄?”
江云萝笑了,顶着脑门上红印子懵懵地笑。
胸前的衣襟因为姿势牵扯而敞开了些,绸缎般的软丝凌乱垂散,脖颈舒张,唇畔嫣然,好似那醉卧芳丛的风流客,不知今夕何夕,今朝何年。
但好歹还认得他这个师兄。
“师兄为何会在此处?”她疑惑了些,也下意识坐得端正,可她忘了自己的身体还飘着,便是想端正也不能端正。
微生仪好脾气地解释:“无色衣应心念而动,我忘了告诉你,入睡的时候不要穿,否则就会不知道飘到哪里去。”
眼睛困顿的江云萝傻傻辩解:“怎麽会不知道呢?”
她嘟囔着飘过来,像一团有意识的云,又软又没有骨头的那种。
微生仪冷眼瞥过来,不说话。
江云萝就自言自语:“自然是到梦里想去的地方啊,唉,师兄……我的头好晕,你怎麽是歪着的呢?”
她伸着爪子,企图摸他的脸,被微生仪面无表情地避开。
“因为你醉了,还有,赶紧下来。”
说完,微生仪指端一动,立刻施法将她拉了进来。
与此同时,窗棂砰的一声关紧,江云萝好似被人拽着的风筝,一下子被扯了过来,脚尖落地,失去支撑,险些没站稳摔趴下去。
还好一只有力的大掌及时将她稳稳撑住。
微生仪将她扶稳之後,就迅速撤回了手,但到底没有苛责她,而是以师兄的口吻泠泠道:“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去……”
“不……我不回去……”
“什麽?”
微生仪侧目,下意识想要听清她在说什麽,谁知一低头,衣襟被人扯住,温热的呼吸猝不及防凑近,在唇畔落下一道濡。湿的宛若雏鸟索食一样带有亲昵意味的吻。
一瞬间,微生仪仿若雷劈,整个身体都僵在了那里,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麽。
而罪魁祸首江云萝却还在点火:“师兄,你真的是个大好人……从没有人对我这麽好过……能成为你的师妹,我真的很开心……”
“可惜师兄平日太冷了,我都不敢跟你说真心话,只敢在梦里告诉你,但是这样的师兄也很好,我也很喜欢……”
微生仪没有说话,事实上,他的眼睛在刚才的一瞬间就已经不受控制地褪色成妖异的银白。
心中的震惊,慌乱……还有被冒犯的恼怒比之前更加汹涌地翻腾,企图吞噬他的理智,动摇他的道心。
而这动摇的源头,仅仅是方才那蜻蜓点水的吻,还有怀里人身上散发的酒气!
嗅到那刺激的味道,微生仪浑身的肌肉紧绷,光洁如玉的脸庞也闪烁着不属于人族的银色细鳞。
他一个惊颤,避如蛇蝎一样连退数步,却还是忍得青筋暴起,血脉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