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碑文下的孤独(第6页)

“不……”一个破碎的音节从喻凯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慌,“季寰宇!你看着我!这是什麽?你要去哪里?莫斯科?PASAT到底是什麽?!”

季寰宇依旧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眼睑下投着安静的阴影。仿佛喻凯明这撕心裂肺的质问,不过是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只有他过于平稳的胸膛起伏,和那白得近乎透明的脸色,透露出一种不正常的死寂。

“你说话啊!”喻凯明失控地低吼,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几乎要越过桌子抓住季寰宇的肩膀摇晃,“季寰宇!睁开眼睛!告诉我!”

就在这时,季寰宇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像是耗尽了最後一丝力气,他缓缓地丶极其艰难地掀开了眼帘。

目光再次对上喻凯明。

只一眼。

喻凯明如遭雷击,所有疯狂的质问都堵在了喉咙里,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双墨黑的瞳孔深处,曾经冰封的熔岩丶翻涌的暗流丶冰冷的审视丶沉重的疲惫……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丶彻底的丶令人心胆俱裂的……空茫。

像一片被大雪覆盖的丶毫无生机的冻原。像宇宙尽头永恒的丶冰冷的虚空。没有任何情绪,没有留恋,没有告别,甚至没有焦点。他就那样“看”着喻凯明,目光却穿透了他,落在一个喻凯明永远无法触及的丶遥远的丶死寂的彼方。

那空茫的目光比任何言语都更冰冷,更绝望。

喻凯明撑在桌上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他张着嘴,却吸不进一丝空气。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季寰宇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那空茫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丶难以捕捉的涟漪。像是投入死水的最後一颗石子。他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然後,他再次闭上了眼睛。这一次,他像是耗尽了所有的生命力,连那点微弱的涟漪也彻底消散。身体微微向後靠去,头颅以一个极其疲惫的角度歪向一边,仿佛陷入了永恒的沉睡。

“季寰宇!”喻凯明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嘶喊,恐惧攫住了他全身。他绕过桌子,颤抖的手指伸向季寰宇的脖颈,想要确认那微弱的脉搏。

指尖触到的皮肤,冰凉刺骨。

***

深夜的急诊大厅,灯光惨白刺眼,消毒水的气味浓烈得呛人。喻凯明像一尊被抽走了魂魄的泥塑,僵硬地坐在冰冷的蓝色塑料椅上。那本深蓝色的旧俄文书被他死死抱在怀里,如同抱着唯一的浮木。指甲深深抠进硬质的封面,留下几道白色的划痕。他低着头,视线落在自己膝盖上,瞳孔是涣散的,焦点不知落在何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丶无法控制的颤抖。

齐嘉豪坐在他旁边。他的脸色同样苍白得吓人,嘴唇紧抿成一条僵直的线,眼神里混杂着巨大的惊悸丶担忧,还有一丝被强行压下去的丶尖锐的痛苦。他看着喻凯明失魂落魄的样子,看着他那死死抱着书的丶指节泛白的手,几次想开口,喉咙却像被堵住,最终只是伸出手,带着试探和一种深重的无力感,轻轻覆在喻凯明冰凉的手背上。

喻凯明猛地一颤,像是被滚烫的东西灼伤,触电般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动作大得带起一阵风。他没有擡头,没有看齐嘉豪一眼,只是把怀里的书抱得更紧,身体微微向远离齐嘉豪的方向侧了侧,抗拒的姿态清晰得如同刀刻。

齐嘉豪的手僵在半空中,指节微微蜷缩了一下。他看着自己落空的手,又看向喻凯明那拒绝一切的丶冰冷的侧影,眼底最後一点微弱的光也彻底熄灭了。他慢慢地收回手,放在自己冰冷的膝盖上,十指用力地交扣在一起,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低下头,不再看喻凯明,肩膀微微塌陷下去,像一座被无形的重量压垮的山丘。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急诊室里的嘈杂声——仪器的嘀嗒丶护士急促的脚步声丶远处病人的呻吟——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只有他们之间这冰冷的死寂无比清晰。

时间在惨白的灯光下粘稠地流淌。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穿着白大褂丶戴着口罩的医生走了出来,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凝重。

喻凯明像是被无形的线猛地一拽,瞬间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动作快得带倒了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冲到医生面前,怀里的书硌在胸口生疼,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嘶哑变调:“医生!他怎麽样?季寰宇!他怎麽样?!”

齐嘉豪也跟着站起身,沉默地站在喻凯明身後一步之遥的地方,像一道沉默而悲伤的影子。

医生摘下口罩,露出一张疲惫的中年男人的脸。他看了看喻凯明,又看了看他身後脸色苍白的齐嘉豪,眉头紧锁,语气沉重而直接:“病人情况很不乐观。初步检查,严重营养不良,身体极度虚弱,多个脏器功能都有损伤迹象。最棘手的是肺部,影像显示有严重的感染和……异常阴影,性质待查。但这不是最急迫的。”医生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他体内有未知的丶强烈的神经毒素残留迹象,已经对中枢神经系统造成了不可逆的深度损伤。这种损伤……目前医疗手段无法逆转。他现在的昏迷,很大程度就是神经毒素导致的深度抑制状态。”

神经毒素……不可逆损伤……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冰冷的锤子,狠狠砸在喻凯明的心口。他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晃了一下,全靠扶住旁边的墙壁才勉强站稳。怀里的书像一块冰,紧紧贴着他的心脏。

“他……他还能醒吗?”喻凯明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医生沉重地摇了摇头:“很难说。即使能短暂苏醒,他的认知功能丶行动能力……都可能受到严重影响。而且,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和神经损伤程度……”医生没有说完,但未尽之言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当务之急是控制感染,维持生命体征。我们这边条件有限,建议尽快联系更专业的机构,或者……考虑转院。但以他的状态,长途转运风险极高。”

“转院?”喻凯明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急切地问,“去哪里?去哪里能救他?”

医生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喻凯明:“这种神经毒素损伤……全球范围内都缺乏有效的治疗手段。或许……莫斯科?那边有些机构在神经毒理学方面研究很深。但这也只是……一个渺茫的方向。”

莫斯科。

又是莫斯科。

机票上的目的地。PASAT指向的地方。

喻凯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瞬间窜遍全身。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向齐嘉豪。齐嘉豪也正看着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着,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丶无法言说的痛苦和一种近乎绝望的了然。

***

季寰宇被转入了重症监护病房。巨大的玻璃墙隔开了生与死的距离。喻凯明只能站在外面,隔着冰冷的玻璃,看着里面那个躺在衆多仪器和管线中间的身影。

他瘦得脱了形。宽大的蓝白条纹病号服下,几乎看不到身体的起伏,只有嶙峋的轮廓。裸露在外的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青紫色的血管在薄薄的皮肤下清晰可见,像一张不详的蛛网。氧气面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紧闭的双眼和深陷的眼窝。胸膛在呼吸机的作用下规律地起伏着,每一次都显得那麽微弱而勉强。各种颜色的导线贴片粘在他的胸口丶手臂,连接着旁边闪烁着冰冷数字和跳跃曲线的监护仪。输液架上挂着几袋透明的液体,正通过细长的管子,一点一滴地注入他枯槁的身体。

他像一具被高科技勉强维系着生命迹象的标本。安静,脆弱,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裂。只有床边监护仪上那些闪烁的绿光和跳动的曲线,证明着这具躯壳里还残存着一点微弱的生机。

喻凯明的手掌紧紧贴在冰冷的玻璃上,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死死盯着里面那个人,视线贪婪地描摹着那张苍白瘦削的脸,仿佛要将他的每一个细节都刻进灵魂深处。巨大的恐慌和一种灭顶的悲伤像冰冷的海水,将他彻底淹没。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整个人像是被抽离了这个世界,只剩下眼前这隔着玻璃的丶无声的画面。

齐嘉豪站在他身後一步远的地方。他没有看里面的季寰宇,目光一直落在喻凯明身上。看着喻凯明贴在玻璃上的丶微微颤抖的手,看着他绷紧的丶透出绝望弧度的後背,看着他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丶只属于另一个男人的悲伤。齐嘉豪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灰败。他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却丝毫比不上心口那片被彻底碾碎的丶空荡荡的剧痛。

时间在ICU外惨白的灯光下无声流逝。护士偶尔进出,开关门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不知过了多久,喻凯明贴在玻璃上的手缓缓滑落。他转过身,动作僵硬得像生了锈的机器。他看向齐嘉豪,眼神空洞,瞳孔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火焰。

“我要去莫斯科。”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丶不容置疑的决绝。

齐嘉豪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他迎上喻凯明的目光,那目光里的火焰灼烧着他最後残存的理智。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发出的声音干涩而艰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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