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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晁痛失所爱（第4页）

冰冷的雨水如同密集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温晁脸上丶身上。伤口被雨水浸泡，传来刺骨的疼痛，但他浑然不觉。他像一头负伤狂奔的野兽，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朝着河堤的方向亡命飞驰。狂风卷着雨水灌进他的口鼻，几乎窒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河堤就在眼前！昏黄的路灯在雨幕中晕开模糊的光团，勉强照亮湿漉漉的堤岸和下面汹涌浑浊的河水。

“凯明——！”温晁嘶哑的呼喊被狂风骤雨撕扯得破碎不堪。

他冲上河堤，目光疯狂地扫视。没有！空无一人！只有被风雨摧残得剧烈摇晃的银杏树，和滔滔翻滚的黑色河水！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难道…还是来晚了？管家看错了？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就在这时，裤袋里那个老管家塞给他的旧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不是电话，是短信提示音！

温晁颤抖着手，几乎是慌乱地掏出那部老旧的手机。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屏幕，他用力抹去水渍。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新信息。发信时间，就在十几秒前！

他猛地按下查看键。

屏幕上只有一行字，冰冷地躺在惨白的背景光里：

＞**温晁，银杏叶…还是没等到啊。**

发信人：凯明。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温晁的脑中炸开！所有的血液瞬间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银杏叶…没等到？

他猛地擡头，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再次扫向风雨飘摇的河堤！这一次，他看到了！

在河堤最边缘丶离汹涌河水最近的那块湿漉漉的大石旁，一个单薄的身影蜷缩着倒在那里！一动不动！像被狂风骤雨随意丢弃的破败玩偶！雨水无情地冲刷着他苍白的脸颊和毫无生气的身体！

“凯明——！！！”

一声撕心裂肺丶仿佛灵魂被硬生生撕裂的惨嚎冲破雨幕！温晁目眦欲裂，用尽全身最後一丝力气，朝着那个身影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

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泥土，他重重地摔倒在喻凯明身边。他颤抖着伸出手，触碰到喻凯明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脸颊。那触感，像摸到了一块寒冰。

“凯明…凯明你醒醒！你看看我！我来了！温晁来了！”他嘶吼着，声音破碎不堪，双手慌乱地拍打着喻凯明冰冷的脸颊，试图唤醒他。他将他冰冷僵硬的身体紧紧抱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徒劳地想要温暖他，用力摇晃着，“你睁开眼睛！求你！求你看看我！不要睡！凯明——！”

没有回应。怀里的人像一具没有生命的木偶，头颅无力地垂靠在他的臂弯里。雨水冲刷着喻凯明苍白如纸的脸，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再无一丝颤动。他的身体冰冷而僵硬，体温早已被风雨和绝望彻底带走。

温晁的心，在那一刻彻底碎了。

巨大的悲恸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他吞噬。他死死抱着喻凯明冰冷的身体，像抱着失而复得却又瞬间被夺走的稀世珍宝，喉咙里发出野兽濒死般绝望而压抑的呜咽。滚烫的泪水混合着冰冷的雨水，汹涌地滚落，砸在喻凯明毫无知觉的脸上。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来晚了…是我没用…没能保护好你…”他语无伦次地呢喃着，每一个字都浸透了血泪般的悔恨和绝望。他将脸深深埋进喻凯明冰冷濡湿的颈窝，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发出无声的恸哭。

就在这时，他的手指触碰到喻凯明紧握的右手。那拳头攥得死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即使在失去意识後也未曾松开。

温晁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一根一根，极其小心地掰开喻凯明冰冷僵硬的手指。

掌心，静静地躺着一枚小小的金属吊坠。

银杏叶的形状。边缘已经被磨得有些光滑，正是温晁当初随手塞给喻凯明的那一枚。冰冷的金属被喻凯明握在手里，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吊坠的边缘，沾染着一点暗红的丶早已干涸凝固的血迹。

温晁死死地盯着掌心里这枚小小的丶冰冷的银杏叶吊坠，还有那点刺目的暗红。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所有的声音——风声丶雨声丶河水咆哮声——都消失了。世界变成一片死寂的丶令人窒息的真空。

他慢慢擡起头，脸上所有的悲痛丶绝望丶疯狂，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极致的丶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那双曾经深邃锐利的眼睛，此刻空洞得像两个深不见底的寒潭，所有的光亮都熄灭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丶冰冷的死寂和……一种足以焚毁一切的恨意。

他缓缓地丶极其缓慢地擡起头，望向河堤上方，城市灯火在雨幕中晕开的模糊方向。那个方向，矗立着温家冰冷华丽的堡垒。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血污和泪水，也冲刷着他眼中最後一丝属于人类的温度。他抱着喻凯明冰冷僵硬的身体，如同抱着自己早已死去的灵魂，在狂风骤雨丶电闪雷鸣的河堤上，凝固成了一尊绝望的丶永恒的雕像。只有那枚染血的银杏叶吊坠，紧紧攥在他同样冰冷的手中，锋利的边缘几乎要嵌进他的血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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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後，温氏财团经历了一场剧烈而彻底的权力更叠风暴。年轻的掌舵者温晁，以雷霆万钧之势，亲手将他的父亲温鸿煊送进了疗养院（对外宣称静养），并以铁腕手段彻底架空了母亲柳明薇的所有实权，将她软禁在温家老宅深处，永世不得再涉足财团核心。这场冷酷无情的家族清洗震惊了整个商界，却也无人敢置喙。

温晁搬离了那座冰冷的半山堡垒，住进了城市中心顶层一套视野开阔却空旷得没有一丝人气的公寓。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星河，却照不进室内分毫。房间里没有任何多馀的装饰，只有客厅中央，悬挂着一幅巨大的油画。

画上，是旧琴房窗外的银杏树。金黄的叶子在秋风中飞舞，树下，一个穿着洗白校服的清瘦少年微微侧着脸，唇角带着一丝干净腼腆的笑意，眼神清澈，专注地望着画外。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温柔地洒在他的发梢和肩膀上。那是喻凯明留在旧琴房无数速写中的一幅，被温晁找顶尖的画师精心复原放大。

温晁常常整夜整夜地枯坐在这幅画前，手边放着一杯烈酒，却很少去碰。他变得极其沉默寡言，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丶深入骨髓的寒意。只有在凝视那幅画时，他那双如同冰封深潭般的眼睛里，才会极其缓慢地丶极其艰难地，流露出一丝细微到几乎无法捕捉的丶属于活人的痛楚和眷恋。那痛楚如此深重，仿佛连灵魂都被反复凌迟。

他的贴身助理知道一个秘密。温晁从不离身的，不是名表，而是他西装内袋里，一枚用特制防水密封袋仔细封存着的丶边缘已经磨得光滑的银杏叶金属吊坠。吊坠的叶片上，一点暗红色的痕迹，如同永不愈合的伤疤。

每年的深秋，银杏叶飘落得最盛的那一天，无论身处世界哪个角落，温晁都会准时出现在圣辉高中後面那条安静的河堤上。风雨无阻。

他会独自一人，在那块冰冷的大石旁，从黄昏站到深夜。高大的身影在暮色或月光下拉得很长，孤寂得如同荒野上唯一的墓碑。他什麽也不做，只是沉默地望着脚下汹涌浑浊的河水，或者擡头，望着那些在风中簌簌飘落的丶金黄的银杏叶。

没有人敢靠近。只有风卷着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一声声穿越时空丶永无回应的叹息。

他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夜色深沉，露水湿透了肩头。然後，他会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小小的密封袋，指尖隔着透明的袋子，极其轻柔地丶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那枚染血的银杏叶吊坠，仿佛在触碰一个易碎的梦，一个永远无法挽回的痛。

最後，他会将掌心轻轻贴在胸口心脏的位置。那里，一片冰凉死寂，只有无尽的丶永恒的虚无和悔恨，如同那条吞没了一切的丶永不回头的黑色河水，在寂静的深夜里，无声奔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