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真不敢相信!”
“一夜之间,外面铺天盖地都是海报!公交站牌丶地铁广告丶商场大屏幕……全是!全是《尘光》!”
林小满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语速快得像机关枪;“我刚下班路过市中心那家最大的影城,我的妈呀!那巨幕海报!那排队的人!跟过年似的!浅浅……”
语音里,林小满那灼热的声音终于顿了一下,如同奔腾的溪流撞上了无形的礁石。
再响起时,兴奋被强行按捺下去,带上了一种刻意放轻的丶试探性的柔软,甚至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浅浅……你要不要……要不要去看看?我请客!真的!看看……你自己的电影?”
语音到此戛然而止。
那小心翼翼的询问,就像最後一根稻草,带着善意的温度,却精准地压垮了苏觉浅早就摇摇欲坠的堤防。
去看?
去看十六岁的自己如何在银幕上光芒四射?
去坐在一群陌生的丶兴奋的观衆中间,感受他们对自己“天才过往”的惊叹和赞美?
然後呢?
散场灯亮起,他再独自一人,拖着这具扮演死尸的疲惫躯壳,回到这间散发着霉味丶墙壁爬满水渍的冰冷囚笼?
“呵……”
一声极其短促的笑声从他喉咙深处挤了出来,带着浓浓的鼻音,只有无尽的荒凉和自嘲。
那声音在寂静中回荡了一下,随即被更深的死寂吞没。
他盯着手机屏幕上林小满的名字,以及那条语音消息的波形图。
那跳动的波形,像是林小满那颗年轻丶鲜活丶充满关切的心,还在另一端急切地等待着回应。
苏觉浅的指尖悬在冰冷的屏幕上空,微微颤抖着,却如同被冻结了一般,久久无法按下。
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明灭不定,照出他眼中一片深不见底的丶没有任何光亮的死寂荒原。
那荒原里,只有旧日荣光的灰烬在无声地飘荡丶沉降。
这就是宋砚珩要的。
星帆娱乐是业内数一数二的经纪公司,旗下的资源多到来不及拍。
《尘光》确实是业内赞誉度极高的电影,囊括了无数电影圈的最高奖项。
可这部电影距离首次上映才过去几年,根本没有理由花钱购买版权重新上映。
宋砚珩就是在无声地羞辱他。
让他逃无可逃。
这个魔鬼,果然如同他父亲说的那样,要将他们苏家赶尽杀绝。
他都已经落魄至此,宋砚珩也不肯放过他。
苏觉浅抑制不住地疯狂冷笑起来,泪水顺着眼角滑落,绝望无力。
*
突然,响亮又刺耳的铃声再次打断了原本的死寂。
苏觉浅泪眼蒙眬地瞥了下屏幕,神经立即紧绷,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立刻坐了起来,死死攥着手机屏幕。
铃声持续不断地响着,仿佛永远不会停歇。
苏觉浅深深吸了口气,颤着手指,滑动到了接听,还没有将手机放到耳边,里头就传来了熟悉凶狠的声音,没有给他一丝解释的机会:“苏觉浅!你他妈终于接电话了?”
“想躲我?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你老子欠的钱,父债子偿!你再不还钱,我就砍掉你一条腿!”
“明天见不到钱,後果自负!”
电话挂断许久,仿佛被点了xue的苏觉浅才终于动了起来,他拖着疼痛的腿脚,一步一步挪到破旧的床头柜,打开抽屉,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又打开自己破旧的沾着泥泞的帆布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