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起手按揉了几下自己的太阳xue,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眉宇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隐忍。
那头痛如同附骨之疽,在喧嚣的烟火气中,持续地啃噬着他的神经。
*
前一夜的惊魂与窥探到的脆弱梦境,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苏觉浅紧绷的心弦上荡开了圈圈微澜。
当夜幕再次降临,他走进帐篷时,那种如芒在背丶随时准备防御的僵硬感,诡异地消散了大半。
他意识到先前是自己想多了,他指尖无意识地揪紧了睡袋的边缘。
如果宋砚珩真想对他做些什麽,他们一同住在他的庄园里,他随时随地可以做,自己根本无处可逃。
况且,宋砚珩是谁?
是站在整个娱乐圈顶端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
怎麽可能在外面录节目的时候,控制不住做那些荒唐事情呢?
那也太丢身份了。
所以他完全可以放宽心,安心休息。
苏觉浅洗漱完毕,带着一身清凉的水汽回到帐篷。
两人各自占据一方,沉默地整理自己的睡袋。
苏觉浅弯腰,仔细地将防潮垫上的褶皱抚平,将睡袋铺展得一丝不茍。
做完这一切,他直起身,下意识地朝宋砚珩的方向瞥了一眼。
宋砚珩背对着他,正从角落的行李袋中拿出一个约莫半个手掌大小的玻璃药瓶,瓶身上没有任何标签,在帐篷顶悬挂的微弱充电小夜灯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苏觉浅刚才还放松的呼吸又猛地收紧了,心脏像是被一双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疯狂擂动起来。
那瓶子……就是他已经撒了致命毒药的那瓶。
只见宋砚珩拧开瓶盖,将两粒白色的小药片倒在手心,就着矿泉水送服下去,然後将那药瓶塞回行李袋最外侧的夹层里,好像这瓶药也没有林小满说的那麽神秘和重要,就像是日常会补充的维生素一般。
但是苏觉浅却被难以言喻的惊悸和恐慌覆盖。
因为他无比清楚地知道,这瓶药现在是什麽东西。
那不是药,是毒。
他的理智在提醒着他无视这件事,可一个声音还是不受控制地冲口而出,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颤。
“你怎麽了?为什麽要吃药?”
宋砚珩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缓缓转过身,高大的身影在狭小的空间里投下浓重的阴影,轻易笼罩住了苏觉浅。
他钻进睡袋,与苏觉浅面对面。
微弱的光线勾勒着他深邃的轮廓,那双惯常锐利冰冷的桃花眼,此刻在昏暗中显得有些朦胧,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静静地凝视着苏觉浅那双在昏暗中特别清亮的琥珀色眼眸。
帐篷里安静的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和海浪遥远的呜咽。
忽然,宋砚珩的唇角微微向上勾起,勾出一个极淡的笑容。
那笑容很浅,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搅乱了苏觉浅的心湖。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刚服过药的微哑,更添了几分慵懒的磁性,像羽毛搔刮过耳膜,直直撞入苏觉浅心底:
“怎麽,苏导关心我?”
那语气,那眼神,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探究,仿佛要穿透苏觉浅所有强装的镇定,直抵他心底最隐秘的角落。
“轰”的一声,一股热流猛地冲上苏觉浅的脸颊和耳根,他清澈的眼底燃起两簇小小的火苗。
苏觉浅别开脸,避开宋砚珩的眼睛,硬邦邦地道:“我就是随便问问而已。”
说完,他就连忙躺下,背对着宋砚珩,用力拉高睡袋的边缘,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起来。
背後传来宋砚珩一声极轻丶带着玩味的低笑,然後“啪”的一声轻响,帐篷内唯一的光源熄灭了。
浓稠的黑暗如同墨汁般瞬间倾泻下来,淹没了狭小的空间。
确认了身後再无动静,苏觉浅才在睡袋里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投向帐篷角落。
那个敞开的行李袋方向。
即使根本看不见这麽微小的东西,但那个药瓶冰冷的轮廓,还是无比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也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上。
无数个念头丶无数种情绪在浓稠的黑暗中疯狂滋长丶缠绕,压得他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