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紧抓住苏觉浅湿漉漉的上臂,将他从水里整个带了起来。
冰凉的海水顺着两人的头发丶脸颊不断往下流淌。
两人之间的距离拉的无限近,苏觉浅都能看清宋砚珩浓密睫毛上挂着的细碎水珠,能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滚烫温度。
苏觉浅被宋砚珩的紧张搞得有些懵。
节目组在安排这些活动的时候都有很完备的应对方案,不会让嘉宾有任何危险的,宋砚珩应该更清楚不过,怎麽还要亲自过来救他?
苏觉浅忘了回答,忘了挣扎,甚至忘了自己还狼狈地站在海水里,水雾般的眼睛里盛满了茫然和疑惑。
几秒钟後,宋砚珩意识到了自己这过激的反应和此刻两人过分贴近的姿势,是只要他微微低头,就能亲到苏觉浅的距离。
他松开紧紧抱着苏觉浅腰的手,掩饰性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淡淡道:“没事就好。”
不过他的耳廓,再次清晰地泛起了浅色红晕。
*
夜幕低垂,深蓝色的天幕上缀满了碎钻般的星辰。
营地中央,告别篝火晚会正在进行。
宋砚珩独自坐在稍远一些的阴影里,背靠着一截粗糙的漂流木。
他手里端着一杯几乎没怎麽动过的低度果酒,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杯壁,摇曳的火光在他深邃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让他冷硬的轮廓在夜色中显得柔和了几分,也添了几分难以捉摸的孤寂。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篝火旁那个被暖光笼罩的身影上。
孟小飞不知说了什麽特别逗趣的话,引得周围人哄堂大笑。
火光跳跃间,苏觉浅也终于忍不住唇角上扬,眉眼弯弯,露出一个很漂亮的笑容。
苏觉浅原本就是非常出挑的奶系美人,五官在脸上的留白很小,那张脸又惊艳又软萌,此刻的笑容更如同拨开乌云的皎洁月光,在篝火的映衬下,生动得不可思议,任何人见了都会忘了呼吸。
宋砚珩转动杯子的手指倏然停住。
他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深邃的眼底像是投入了燃烧的炭火,瞬间燃起一片灼热的光。
篝火旁的苏觉浅似乎感受到了那道存在感极强的的视线。
他侧眸看向宋砚珩的方向,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如同被惊扰的蝶翼,难得的轻松感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熟悉的沉重。
宋砚珩跳下水时那紧张到失态的眼神丶病中无意识紧抓他手腕的滚烫温度丶礁石边那惊鸿一瞥的温柔笑意……
还有先前几年所有血色沉重的画面一一闪过。
这些碎片般的画面,如同投入深水的石子,在他混乱的心湖里激起层层叠叠丶无法平息的波澜,愧疚与仇恨不停地交织。
两人之间,隔着跳跃的火焰和喧闹的人声,进行着一场无声的丶汹涌澎湃的拉锯战,目光是唯一的武器,沉默是最大的喧嚣。
*
篝火的馀烬渐渐熄灭,喧闹归于沉寂。
最後一晚,两人回到那顶承载了太多复杂情绪的帐篷。
两人沉默地钻进各自的睡袋,帐篷内一片漆黑,只有顶部的纱窗透进些许微弱的月光,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远处营地零星的灯光和永恒不息的海浪声,是这静默中唯一的背景音。
宋砚珩侧身躺着,面朝着苏觉浅的方向。
黑暗中,他睁着眼睛,视线穿透浓稠的黑暗,固执地落在那个蜷缩的身影上。
他也知道自己这两天的举动有些反常,可一向杀伐决断的他,这次却拒绝深究其中的原因。
或轻或浅的头痛再次涌现,他终于闭上眼睛,沉入黑暗。
*
苏觉浅没有睡着。
他同样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毫无睡意。
复仇的枷锁沉重地压在胸口,冰冷坚硬,告诉他所做的一切都没有错。
宋砚珩必须要为之前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但心里另一个声音也在持续微弱的不停诘问着他。
真的要继续下去吗?
真的要亲手断送一条鲜活的人命吗?
他能有其他的选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