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不好了
“小乖丶小谈,坐了这麽久的车,饿坏了吧!吃煎饼不吃?”
姥姥是个勤快性子,何应悟和谈嘉山的屁股还没在炕上焐热,她先挽起袖子忙活了起来。
“吃!姥姥您再帮我们夹个鸡蛋丶卷点大葱呗!”何应悟边收拾着两人的行李丶带回来的礼物,边回应道。
板凳被姥姥拿去用了,妹妹爬不上炕桌,最後多亏谈嘉山搭了把手,她这才爬了上来。
她捏碎两颗桂圆,一颗塞进谈嘉山手里,一颗塞进自己嘴里,露出还缺了牙的牙床,问:“哥哥,我叫何岑,你叫什麽名字呀?”
“我叫谈嘉山。你今年几岁了?”
“六岁,你呢?”
“二十九。”
“那哥哥为啥不让管我叫你叔叔?”
“……”
谈嘉山无言以对,剥了十几粒果仁,试图堵住何岑这张随了他哥的噎死人不偿命的嘴。
半晌没听到动静的何应悟回头看了一眼,见谈嘉山正和何岑大眼瞪小眼,神情颇为局促,边往他们的方向走,边朝厨房喊:“姥姥,我那份刷豆瓣酱,谈哥那份刷辣椒油哦!”
知道今天何应悟要带朋友回来,姥姥提前在锅里留了菜。
下午刚从鏊子上揭下来的小米面薄煎饼,摊上自家土鸡下的笨鸡蛋,刷上酱汁,再卷进火腿肠丶大葱丶土豆丝丶小河虾和芝麻盐,一张热气腾腾丶内容丰富的沂州煎饼便大功告成。
农村天黑得早,祖孙俩太阳没落山时就吃过了。
她们俩各捧着碗豆花,乐呵呵地看着两个大老爷们像猴子啃苞米似的,抱着煎饼吃得香甜。
见一老一小开始打哈欠,何应悟三两下啃完最後一点儿饼皮,催促着姥姥和妹妹赶紧去睡觉。
“别忙活了,你们先去洗漱睡吧,我会照顾好谈哥的。”
谈嘉山还在和费牙的煎饼较劲,等他吃完,何应悟已经烧好了洗漱的水,垫好了卧室的炕,还顺手把谈嘉山带来的贵重衣物一件件装进防尘袋丶挂进衣柜里。
烧水的时候何应悟就洗漱完了,他提着热水瓶和几个小盆过来,坐在板凳上,伺候谈嘉山刷牙丶洗脸丶泡脚。
“谈老师,我们家条件有限,你看看要是有什麽用着不衬手的东西,我赶明儿去集市上给你买。”
“没什麽不习惯的。”
只是谈嘉山对于对方刚刚的称呼依然耿耿于怀:“刚刚在姥姥和何岑面前,你可不是叫我谈老师的。”
何应悟无奈,只得母鸡下蛋似的连补了十来句哥,才把这个动不动就撅蹄子撇嘴的大少爷哄得眉头舒展开来。
北方的炕床就着厨房竈台的馀温,睡上去比开了电热毯还暖和。
尽管屋里墙壁发黄丶家具老旧,但姥姥把家中打扫得干干净净,反而还比酒店还要多些温馨的氛围。
在下雪前,姥姥便把何应悟的被子和床单挂在院子里晒了小半个月。
哪怕隔了一个星期才重新从橱柜里拿出来,上头暖烘烘的松软味道依然不减。
谈嘉山换好睡衣躺进被子里,才刚摆好规矩的入眠姿势,被子便被掀开了。
穿着薄睡衣的何应悟像颗炮弹似的轰了进来,一个劲地往谈嘉山的方向挤,“哥,往里面去点,炕边超——级冷啊!”
谈嘉山被蹭得顾不上忸怩,连忙用小腿夹住何应悟冻得乱踢的双脚,警告道:“别乱动,好好睡。”
“好暖和……”何应悟眯着眼,从被窝里拔出个脑袋,满脸幸福地贴着谈嘉山这个天然热水袋。
谈嘉山看着他傻笑的样子,脑海里却莫名浮现出门口那块福利院的牌匾。
他其实有些疑惑。
就比如他自己——谈嘉山能养成如今这别扭偏执的性子,与他少年时期遭遇的家庭变故不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