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柚霎时间擡眸看向梁晏承,那天他没再问严府,她也没再提起,本想换个合适的时间告诉他,没想到严夫人会突然来访。
梁晏承手下动作一顿,木剑上多了一个划痕,他眉心皱在一起,眼底划过一丝冷意。
许柚清了清嗓子,手伸在半空,正欲同他说话,就见这人不着痕迹地转了个身,避开她的视线。
许柚心底暗笑,她起身,抻了抻落在衣衫上的花瓣,馀光扫到严夫人已经快走到永乐苑,一时间心底就慌乱起来。
顾不上同梁晏承解释,许柚拽住他的衣衫告诉,只来得及交代他,“等我会完客,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若兰,快同我先回屋换衣。”
她脚步飞快,没看到身後男人稍显阴沉的面容。
听荷走在前面为严夫人带路,她唇角带着笑意,语气诚恳:“夫人多担待,小姐得知夫人前来,本该出门相迎。但方才躺在院子里,衣服沾了泥泞,为了见您,正着急换衣服呢。”
“无碍的。”严夫人面容和蔼,嗓音轻柔。
十几年未见,她一朝离京,没想到再见面,竟只能见到婉儿的女儿。
踏进门的瞬间,严夫人眼眶中顷刻间覆满泪水,她擡起袖边按了按眼角,擦干眼泪却遮掩不住泛红的眼眶。
许柚被她的情绪感染,开口时,声音已经哽咽,“见过严夫人。”
她福了福身子,行了个女儿家见长辈的礼。
“哎。”严夫人朗声应道,她快步上前抓住许柚的手,轻声道:“是叫柚儿吧,若小姐不嫌弃,可叫我一声严姨,我与婉儿自幼一起长大,情同姐妹。”
说到这儿,她声音顿住,眼角的泪水再次涌了出来。
“严姨。”许柚轻轻应道。
“哎,哎,好孩子,是婉儿的好孩子。”严夫人双手激动地握住许柚,面带喜色。
听荷适时奉上两盏热茶,牵着若兰离开,给两人留下独立的空间。
“自我家老爷回京後,我便一直想见你,那时听闻你外出祭祖,迟迟未归。京中传言不断,我心生惶恐,幸好你完好归来,我这紧着的心终于松了下来。”
“我想着你经此大起大落需要好好休息一场,便迟迟耽搁到今日才来,莫怪严姨来的晚。”
严夫人的一字一句皆是关怀,原来从她回到京城起便时刻关注着自己,许柚心底感动。除了府里亲近之人,这是第一个紧张她出事的人。
她鼻尖发酸,强忍着想要哭的冲动,眼睛弯成月牙,乖巧道:“一点不晚,应该我亲自登门拜访的,是我失礼,让严姨屈尊来看我。”
严夫人抚了抚她的手背,神情感慨万千,她望着同婉儿如出一辙的少女,眸中闪着泪光。
“你小名是不是叫一一。”
许柚诧异道:“严姨怎会知道?”
严夫人眼底浮现出女子神情柔和抚着小腹,同她分享心底欢喜的模样。严夫人唇角微扬,眼底带着向往,“那时你还在婉儿腹中,她兴高采烈地告诉我,要给腹中的胎儿取小名一一,意味着独一无二的宠爱,唯一的珍宝。”
“她很爱你这个女儿。”
许柚垂下眼帘,颤着声音,轻声道:“从没人同我说过这些。”
“许兴毅没告诉你吗?”严夫人眉心拧起,眼底带着不满,生气道:“婉儿留下唯一的女儿他就是这样照顾的,你受委屈了。”
许柚摇了摇头,神色并无恼意。
父亲自母亲去世後便极为伤心,他醉心政事也是不愿在深夜陷入回忆。于她,亦是如此。他已在权利范围内给她最大的宠爱,除了陪伴。
她幼时不懂,如今却懂了父亲此生都无法治愈的伤痛。
许柚想到院子里的青年,心底划过一丝暖意。至少父亲将他带到了自己身边。
“父亲的不易,我懂。”许柚轻声解释。
严夫人满意地点点头,神情伤感,“你长大了,可惜那年我丈夫被逼离京,我未曾看过你幼时模样,这麽多年也从没照顾过你一次。”
许柚安抚道:“严姨已经回了京,以後我们多的是日子。”
“是啊,多得是日子。”严夫人想到去了趟公主府突然对婚约没那麽抵抗的儿子,心情好了许多。
以後有的是机会补偿。
许柚思索再三,吞咽了口唾沫,试探道:“严姨可是在我出生那年离开的京城?是在我娘生産前?”
她话音一落,却见严夫人似是陷入某种回忆,眼底慌乱一闪而过,好半响才擡起头,神情勉强道:“你怎会想问这些事?”
许柚不再遮掩,眸光认真,语气诚恳道:“请严姨告诉我,这对我很重要。”